[夢想啊……]
黑發少年怔怔重復了一遍,像是在認真思索著什麼。這時他忽然伸手,一把將裴長云推下去。
誒?
他瞬間從數百米的高塔之上跌落,強烈的失重感襲來,裴長云的雙眼倏然張大。
那一刻,狂風呼嘯著穿越天地,死亡的陰影爬上來,他勉強在狂亂的氣流中睜開眼,只看見霍朝也從高塔上一躍而下,
[感覺到風了嗎,裴長云——!]
那人雪白的衣袍在狂風中猛地鼓起,像極了一頭呼嘯而下的雪鳶!
嘩——
那一瞬,黎明破曉——
赤金色的日光落在少年的臉上,那是裴長云第一次見到對方那樣張揚又明媚的笑容,真的就像是他的名字
——仿佛一輪溫暖而熱烈的朝陽。
那一刻,霍朝忽然張開雙臂,像是擁抱了全世界,又像是擁抱了他。
[我的夢想啊,是成為風。]
[不受任何人掌控,自由的——]
后面一個字,霍朝沒來得及說完,因為裴長云忍無可忍——
[別廢話,趕緊想辦法降落!!!]
不然,他們怕是會活活摔死。
[噢噢噢!]
于是霍朝立刻手忙腳亂地召喚出了禁淵,避免了第二天“兩位少年一同跳樓,疑似雙雙殉情”的新聞頭條。
落地后,當時裴長云有點腿軟,又有點生氣,于是直接一拳把對方揍倒在地,
[你好中二啊,霍朝!]
[——你還不是!]
霍朝一把抓住裴長云的腳踝,也把人摔下來,反嗆道,
[還建什麼國,裴長云你這家伙怎麼不干脆當皇帝呢!]
兩個人在草地上滾作一團,最后沒了力氣,就躺在一起,懶洋洋地看那朝日從東方緩緩升上來。
“……”
當時他們誰也沒說話,直到漫長的沉默過后,裴長云忽然聽見霍朝輕聲對他說,
[別擔心,我們的夢想,都會實現的。]
那一刻,誰也沒想到,這些不經意之言竟是一語成讖。
命運給他們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很多很多年以后,裴長云運籌帷幄,周旋于各大勢力之間,最終成功推翻了聯盟,坐了帝王之位。
而霍朝則是在那場末日的災厄中,從禁淵中一躍而下,墜入海嘯般的蟲潮中,被毀天滅地的爆炸吞沒,
——湮于長風。
[以后,]
[再沒有人可以……掌控我們的人生了。]
“……”
實際上這段回憶在皇帝陛下的腦海中閃回的時間,不過短短幾秒,
但他卻好像感覺自己墜入深海即將溺亡,最終用盡全部的力氣才掙脫出來,回到現實。
當初,裴長云第一次在周九鴉的報告中看見“霍閑風”這個名字的時候,他就知道了。
——那個少年是霍朝留下來的秘密。
但此時此刻,周九鴉并沒有理解所謂名字里的明示,不過既便如此,他也曾產生過類似的猜測,但還有很多疑點,
“霍閑風跟地球上的那個……兩者的年齡和身形特征對不上。”
“周九鴉,你記住了,”
裴長云發出了一聲嗤笑,
“永遠不要以人類的生理標準去看待蟲族,尤其是……”
“——蟲族的王。”
·
沙沙——
原野的風吹過,漫山遍野的芷玫花搖曳著,枝葉花朵彼此摩挲出簌簌的聲音,萬千美麗的花瓣被亂風卷起,幽幽撒向遠方。
高高的山峰斷崖上,霍閑風伸出手,接住一片,江瓷立刻注意到了顏色的不對,他皺起眉,
“好紅。”
或者更加準確地說,
——那顏色紅得瘆人。
像是被鮮血澆灌,花瓣的邊緣甚至濃艷麗得近乎黑紫色。
通常而言,芷玫花的顏色是介于紅色和粉色之間,有時候甚至偏粉白一些,它們的花朵外形酷似玫瑰,但花朵更大,幾乎有排球般大小,花瓣也更多,層層疊疊,嬌艷靡麗。
但比起花朵,它們的整體花枝也非常巨大,對于蟲族而言剛剛好的程度,在人類眼中,那應該歸類于大樹的范疇。
不過,在人類對于花植的標準中,芷玫花的觀賞價值非常好。
不過極少有人知道,芷玫花的香味也很是特別,有點類似于奶香和玫瑰的結合。
但這里的芷玫花不是這樣。
明明開得如此盛大艷麗,卻帶著一種極為明顯的腐爛氣味,這里給霍閑風的感覺,就像是芷玫花的巨大墳場,讓他感受到一種難以形容的惡心。
江瓷回頭望向下面的花海,表情凝重,
“有人在這里大量種植芷玫花。”
畢竟,那樣整齊排列的花枝,可是充滿了人工的痕跡。
可是,為什麼要大量種植芷玫花?
這種植物對人類而言只有觀賞價值,除了吸引蟲族之外沒有任何意義。從小生長在帝國的江瓷不能理解,怎麼會有人想要將那些可怕的怪物引來呢?
江瓷有些警惕道,
“這里這麼多芷玫花,說不定會有蟲族。”
“……嗯。”
霍閑風丟掉了手中的花瓣,深深閉上眼。
——的確有。
一片漆黑中,他看見了很多暗淡的光點。
蟲族的神經網絡中,亮度的高低代表著蟲族的生命力,而光暈的大小則是代表實力的強弱。
在地球上時,那些都是從核爆中幸存下來的蟲族,它們的光大部分都是不太亮的,就像是老房子里的燈泡,艱難地發揮著最后一部分光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