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他從未察覺到的,賀準深埋在心底的陰影和痛楚而自責難過。
“賀準,”
江瓷緩步走出來,他張了張口,幾秒后才找回自己干澀的聲音,
“他剛才說的……是什麼意思?”
江瓷都聽見了,包括巴德華對賀準的羞辱。
如果不是因為貿然殺死對方可能會讓賀準處于危險境地,江瓷剛才就動手了。
“啊……你聽見了啊。”
賀準垂下眸,忽然輕笑一聲,發出了兄長般的感嘆
“我們家阿瓷也到了這個年紀了呢。”
不過他并不打算多說什麼,甚至在這種時候,還用以前那種玩笑般的語調道,
“不過這種事情說起來好尷尬呀,具體的,阿瓷還是不要聽了。”
“……”
江瓷抿了抿唇,竟是也沒有追問,而是轉移了另一個話題,
“你的確發明出了新型的,對身體無害的抑制劑,只是那不是從芷玫花提取出來的,對吧?”
其實賀準一開始說出芷玫花的時候,江瓷就有所懷疑,敏銳的軍人神經讓他立刻摸到了無數個怪異的疑點,但是最后,江瓷還是信了賀準的話,
“如果是別人,我不會信的。但我相信你是真的是為了我……為了我不惜去觸碰帝國禁物,來制造新型抑制劑。”
江瓷一直都是這樣想的,從來沒有對賀準的動機產生過任何的懷疑。
所以,他才會去天冬星,以自己最厭惡的方式,扮演被無數人覬覦的商品進入拍賣會,想要查清芷玫花的來源,和背后的主謀,以此想辦法來給賀準減刑。
哪怕當時他被無數發情的alpha堵在巷子里的時候,江瓷都沒有怪過賀準。
“真是……阿瓷,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天真。”
賀準笑著搖頭。
在當初決定把江瓷引去天冬星的時候,賀準就已經預見了他跟江瓷的反目成仇,只是沒有想到,那層脆弱的,如同薄紙一般的欺騙被戳穿的時候,對方的表現卻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我以為你會第一時間懷疑我,舉報我。至少……也該質問我兩句。但是我沒想到,你竟然真的一絲絲都沒有要懷疑過我的,還很聽話地去了天冬星。”
說到這,賀準頓了一下,發出一聲冷冷的嘆息,
“——只是可惜了。”
“為了讓你去引開周九鴉和葉疏的注意,枉費我用了那麼多心思,還暴露了藏了這麼久的身份。”
賀醫生臉上的笑容逐漸淡去,
“那個alpha的出現和萊茵斯特的無能是我沒能預料到的,否則現在,禁淵的核心也就不會還在你手里了。”
“……”
原來,是這樣的目的。
原來,是這樣的算計。
江瓷深深閉上眼。
他說不清楚這一刻到底是什麼感覺,其實在天冬星上他們最后那一段通訊,他心中已經產生了懷疑,只是,他沒有質問賀準的勇氣。
有些東西一旦說破,就再也沒有回頭路。
“為什麼……”
他死死攥緊了拳,指骨發白,顫抖。因為需要戰斗并沒有留指甲,但由于極度的大力,依舊感受到了疼痛。
最終的質問還是避無可避,甚至因為拖延和逃避變得更加尖銳。
“為什麼要這樣做?”
江瓷找不到理由,甚至連一個勉強的動機都摸不到。
但賀準卻說,
“因為這里能給我最好的研究設備,材料,帝國不允許的所有一切,我在這里都可以做……”
“——你還在把我當傻子嗎賀準?!!”
江瓷終于無法再冷靜,他一個箭步上前,死死攥緊賀準的衣領,
怎麼可能會是這麼淺薄的原因?!
怎麼可能會是這種……可笑的原因?
憤怒至極之時,連掩蓋瞳色的藥液都有些失效,那雙褐色的眼瞳深處透出一種巖漿般爆烈的赤色。
“——我在問你為什麼會在這里!!!”
“為什麼和這群惡心的家伙在一起?!”
“為什麼要幫教會的人做事?!!”
說到這,他忽然頓了一下,就像是呼吸猛然窒住哽咽,緩了幾秒,才發出艱澀而顫抖的聲音,
“為什麼……要任由他們傷害你?”
“為什麼……騙我?”
“……”
賀準安靜地注視著他,并沒有解釋,沉默了許久,才輕聲開口問,
“這麼生氣的樣子,是連你也要打我麼?”
“……”
……也?
江瓷憤怒至極的表情忽然一怔,看見賀準衣領松散的間隙,里面縱橫著青紫近乎發黑的指痕跡。
這一剎那,江瓷幾乎觸電般松開了賀準的衣領,他有一瞬間難以克制地癟了一下唇角,露出一種心疼到要哭的表情,
“好好說……賀準……”
江瓷輕輕按住他的肩膀,竭力平復自己的語氣,只是依舊不能平復混亂的思緒,
“拜托你……跟我好好說……無論是什麼苦衷,無論你……”
“——沒有苦衷。”
賀準緩慢而不容拒絕地推開他,臉上出現了一種江瓷從未見過的冷漠,
“江瓷,竹馬情深的劇目就演到這里吧。我跟你從來都不是一路人。”
“你不過就是命好,成為了一個人人羨慕的,出身于豪門世家,受盡所有人寵愛的任性小少爺。”
“我其實一直都非常討厭你。”
“從第一面,第一眼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討厭你。
”
“……”
江瓷呆立在原地,仿佛這一刻渾身的血液都涼透了。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麼?當時,你住在江家奢華的豪宅里,被一圈又一圈的女傭環繞著,那麼地高高在上,就連砸我的那個小小的餐盤,都價值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