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賀準緩慢地訴說著心底最不堪的惡念和陰暗,并將其化作一把尖銳的匕首,毫不留情粉碎了他們之間,最珍貴,也是最脆弱的東西。
“江瓷,你的存在本身,”
他一字一頓道,
“就讓我感到無限的嫉恨,和厭惡。”
“……”
這就是真相嗎?
原來這麼多年,賀準一直是這樣想的嗎?
江瓷拼命想要否認,可卻找不到理由。
——因為從字面意義上來看非常合理。
無論是從理性還是感性出發,都非常地,合理。因為人類的嫉妒心,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之一。
江瓷聽見對方發出了一聲嗤笑,
“但,誰讓你是江燼生的兒子呢?”
“帝國科技之父,頂尖的機甲制造大師,霍朝元帥最心腹的后援,江瓷,你記憶中早就模糊的那個男人,即便死去,他還留下了很多很多秘密。”
“帝國的皇帝陛下是你父親的至交好友,第一軍團的軍團長大人是你的小叔叔,就連天冬星的城主大人,這麼多年,也一直默默關注你的成長……”
賀準終于揭下了那張親和的面具,眼底露出森然的冷漠和殘忍,
“你看,我呆在你身邊,就可以接觸到那麼多大人物,拿到帝國最好的教育科研資源,甚至,只要拿捏住你,就可以輕輕松松牽制那麼多大人物,”
“如果不是因為這些,你覺得我為什麼要忍受這麼多年,對自己最厭惡的人,虛以委蛇?”
“……”
最厭惡的人……虛以委蛇?
江瓷深深閉上眼。
他在這一刻終于清楚地意識到,江瓷從來都不是江瓷,他從出生的那一刻起,直到現在,在所有人的眼里,他都只是江燼生的兒子。
——甚至都不是獨立的,能夠被稱之為單獨的人類個體。
只不過是一個,可以用來拿捏那幾位大人物的軟肋和弱點。
他是所有陰謀布局的,最好突破口。
“所以賀準,這麼多年……”
江瓷注視著面前這種萬分熟悉又倏然陌生的臉,眼眶微微發紅,
“你對我說的每一個字,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源于……利用和陰謀?”
“……怎麼,難道我說的還不夠清楚麼?”
賀準扯開唇角,毫不留情地嘲諷,
“果然,omega這種生物,心思細膩,柔軟,敏感,非常容易輕信別人,在情感問題上相當盲目且愚蠢。”
這時,他忽然走近過來,單手搭在江瓷的肩上,然后微微偏過頭,湊近對方的耳側,
“并且,他們很容易,也無法抵抗地屈服于alpha的生理控制。看來你也不例外啊,江瓷。”
賀準觸碰到了江瓷后頸處的齒痕,低頭嗅了嗅,在他的耳畔嗤笑道,
“這才多久啊,這麼濃郁的信息素,你會不會就已經愛上他了?”
“……”
大概最親近的人,才知道怎麼把刀子捅在最痛的地方。
江瓷讀懂了他所有的話背后的意思——
賀準先是割斷了他們兩人這麼多年的親情,再否定了江瓷作為獨立自尊個體的意義。
最后,以江瓷最敏感最在意的omega性別,和生理控制的概念,全盤推翻了他本身作為一個人,可以產生并擁有的情感。
不論是親情,還是愛情,甚至作為一個的獨立個體的意義,都要全盤否定。
這一套說辭非常地縝密,層層遞進,幾乎是瞄準了江瓷最在意的每一個弱點,任意戳中一個都會激起少將大人爆燃的怒火。
看起來像是精心準備過的,對于其他人而言可能要反復推敲,仔細斟酌,才能達到如此完美的攻擊效果,但是對于賀準這樣的聰明人而言,臨時說出這樣的心里話其實也并非不可能。
江瓷深深閉上眼,有一瞬間,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種就好像是溺水窒息般的表情。
但那樣的神色轉瞬即逝,很快又變得如死水般平靜。他艱澀的嗓音緩緩道,
“真的就……這麼恨我嗎,賀準?”
“別自視甚高了江瓷,”
賀準冷冷推開他,
“你不過只是我利用完就丟掉的工具而已,談什麼恨?”
青年的語氣有幾分不易察覺的急躁,
“你以為這里還是帝國的地盤嗎?有那位軍團長大人為你保駕護航,由你任性?醒醒吧江瓷,你一個omega出現在這里的最后結果,就是被那些人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賀準死死攥住江瓷的手腕,
“識相的話,就趕緊把禁淵的核心交出來,或許我可以勉強給你指一條生路。”
“……”
江瓷沒有說話,他忽然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
砰——!
就在這時,原本緊閉的門忽然從外面被人一腳踢開,巴華德帶著一眾高等教徒涌了進來。
“嘖嘖嘖,還真是兄弟情深,我在外面都快聽哭了。”
“……”
該死!
賀準倏然閉上眼,沒有露出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是呼吸的頻率在這一瞬間出現了很明顯的錯亂。
畢竟,就連他都能察覺到江瓷的存在,巴德華怎麼可能察覺不到。
巴德華的森森的眼神定格在江瓷的臉上,肆意地打量著他,像是在確認著什麼。
片刻后,男人發出了一聲惡意的冷笑,
“真是好久不見,當年那個奶味的omega小鬼也長大了啊。”
江瓷瞳孔驟縮。
他終于知道為什麼剛才聽到這個男人的聲音時,會感到熟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