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朝?]
裴長云感到疑惑。
[沒什麼,只是看你太緊張了。]
投影中的男人笑著搖頭,然后溫柔地注視著他,
[沒事的長云,現在所有的艱難困境都會過去的。地球沒了,還可以在恒云星上建立新的家園,未來一切都會好的。]
他的音量很輕,卻又堅定地像是發誓。
[——我們的夢想一定會實現。]
這話聽起來也就一般般,并不算是什麼極具煽動性的鼓舞臺詞。
但裴長云還是放松了許多,他點點頭,認真應下。
[好。]
默了幾秒,裴長云攥了攥指骨,有些緊張和遲疑地開口,
[霍朝,還有件事情……]
但那時候霍朝好像突然有什麼急事,他扭頭跟誰說了什麼,在轉回來看向裴長云時只能匆匆回復,
[抱歉,我得掛了,有什麼緊要的事情嗎?]
[……也不是特別緊要。]
裴長云搖搖頭,
[你去吧,我等你回來。]
通訊掛斷。
后來,執政官努力守著恒云星,也努力做好了一切的工作。
他找了最好的運載艦機手,將所有的芷玫花裝載,準備給霍朝送往地球。
[——我們的夢想都會實現的。]
但最后一秒,不知道為什麼,裴長云的腦海里浮現了霍朝的最后一句話。
那個人的夢想是什麼呢?
他的夢想和裴長云不一樣,不是建立一個美好的國家。
——他想變成風。
掙脫所有的枷鎖和桎梏,變成自由的風。
一種不好的預感涌上了裴長云的心頭。于是,他臨時改變了計劃,跟隨一起運輸。
后來運輸艦因為體型太大被蟲族發現,瘋狂報復的怪物們立刻開始攻擊,護送的隊伍引開了蟲族,送出了裴長云。
所以,最后裴長云只能一個人用機甲去給霍朝運芷玫花。
幾個小時后,核爆的余威撞擊了機甲,他直接被砸進無數盛開的芷玫花簇中,
然后,裴長云親眼目睹了霍朝的死亡。
[霍朝……]
[霍朝——!!!]
·
[……霍朝?]
同一時刻,霍閑風也在呼喚這個名字,只是區別于裴長云的夢境,他是通過蟲族的神經網絡去呼喚本該死去的摯友。
但沒有回應。
那個光點非常非常暗淡,幾乎被掩埋于周圍燦爛的繁星中,但的的確確是有光的。
有光,就代表有生命,代表活著。
王可以連接任意一個蟲族,給它們下達命令。但是霍閑風跟霍朝的聯系是類似于蟲族,但又區別于蟲族的。
因為霍朝是人類,他之所以能夠跟霍閑風聯系,是因為他是唯一一個能夠承受王蟲神經液的人類。
所以,霍閑風連接上的,實際上不是霍朝,是被注入到霍朝體內并與之融合的,屬于他自己的神經液。
因此他可以單向地,像使用自己的身體一樣地,去操控霍朝的身體。
[霍朝……霍朝?]
依舊沒有回應。
接著,霍閑風接管了那具熟悉又陌生的身體。幾分鐘后,他再次于憎惡的囚籠中內睜開眼。
黏稠的藍色營養液,冰冷雪白的實驗室,還有來回穿梭著的,穿著實驗服的人類,以及那個帶著面具,身形佝僂的老頭。
伯納德。
霍閑風記得這個名字。
因為每次,不論是他抽取神經液的時候,還是霍朝被注入神經液的時候,這個人都在場。
就在霍閑風接管這具身體的剎那,整個實驗室響起了刺耳的警報聲——
“警告!警告!檢測到克隆體精神閾值異常飆升!”
“警告!警告!檢測到克隆體精神閾值異常飆升!”
“警告!警告!檢測到克隆體精神閾值異常飆升!”
克隆體……?
不是霍朝,是霍朝的克隆體。
霍閑風愣住,他低頭看向這具身體。
這是霍朝的身體,準確地說,這是霍朝年少時期的身體。
身上插著密密麻麻的管子,胸口處,是暗紅色的圣痕。和以前霍朝身上黑金色的圣痕不一樣,這個東西似乎長在他的胸口上,鼓出來,就像一團被捏爛的心臟,又像是一團被踩爛的花團。
疼……
好疼……
霍閑風猛地撐住面前的玻璃,難以克制地顫抖。
為什麼會這麼疼?
不僅僅是大腦,而是這具身體。
這具身體的每一個地方都在劇烈地疼痛。是那種,被迫使著拼命拼命生長,每一個細胞都在被強迫著瘋狂分裂的疼痛。
“怎麼回事?!實驗體怎麼醒了?”
“檢查一下神經液和生長素配比,找一下是哪里出了問題?”
“伯納德先生,他的精神力閾值在飆升,已經突破我們能夠檢測的極限了!”
“這不可能,就算是霍朝本體也沒有達到過這個數值,簡直……簡直就像是當年那個……”
“……”
霍閑風聽見急促凌亂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靠近,也聽見他們七嘴八舌地討論著。這場面很熟悉,他簡直……太熟悉不過了。
霍閑風緩緩攥緊指骨。
這是霍朝的克隆體,因為注入了王蟲的神經液所以才可以被他連接。
但這不是霍朝,霍朝死了,他們還要做一個贗品出來……
這是侮辱。
極致的侮辱。
霍閑風感到憤怒,被壓制的仇恨在這一刻重新填滿了他的胸腔,就像洶涌的巖漿。
他攥緊了指骨,然后下一秒——
砰!!!
培養艙猛地震了一下,巨大的砰響甚至越過了刺耳的警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