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江瓷終于看見了霍閑風不愿意講述給他聽的過去。
本該在整個種族的愛意中長大的王,從出生的那一刻就成為了囚徒。這個世界給予他的第一份東西,就是疼痛,是傷害,是竊奪。
他被仇恨澆灌著長大,甚至沒能長大。
霍閑風從生到死,都是囚徒。
不僅僅是記憶,甚至是所有的疼痛,仇恨,怨念,一切一切負面的東西,都在這一刻灌入了江瓷的腦海。
“啊——!”
那樣的痛苦,幾乎快要將它整個人撕碎,江瓷渾身都在發抖。但他還是堅定地,一步一步走過去。穿過無盡的,血淋淋的碎片中朝那個人走過去。
嗒——
他的掌心貼在冰冷的玻璃上,抬頭去望向霍閑風。
這一刻江瓷的姿態,就像很久很久之前年幼的霍朝。
但是當時的霍朝只能跪在地上,對著霍閑風羞慚、自責又痛苦地大哭。
因為他救不了他……甚至后來,霍朝用了整整二十年,也無法把霍閑風從仇恨的深淵中拉出來,只能跟著他一起困于囚籠中,在最后掙脫的那一瞬,死去。
但是這一刻,江瓷眼眶發紅但沒有哭,他死死攥緊指骨,像是積蓄著什麼可怕的力量。
砰——!
他一拳砸碎了囚籠。
轟隆隆巨響中,江瓷不顧一切地奔向那個人,張開雙臂深深抱住他。
“霍閑風——!”
江瓷緊緊抱住少年冰冷的,不斷顫抖的身體。然后用最溫柔但最堅定的語氣告訴他,
“沒事,我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阿瓷確實懷了,所以才能連入,并找到小風,但是現在還沒人知道。
第120章 宣戰
再次見到血仇卻無能為力,甚至第二次被囚禁在牢籠里這件事,讓一向冷靜克制到極點的霍閑風失去了理智。
或者更準確地說,他幾乎瀕臨崩潰。
即便是頂尖的強者,心理承受能力也是有限的。這份從出生開始野蠻生長的仇恨,貫穿了三百年的仇恨,終于在這一刻壓垮了他。
江瓷抱住霍閑風的那一刻,才發現——
原來他其實一直壓抑了很久,很久很久。
從霍閑風恢復記憶的那一刻起,或者說更早之前,他在白孤城的工廠里面見到那麼那麼多痛苦的族人的時候,那份因為失去記憶而被努力掩埋的仇恨,就被喚醒了。
但他一直忍耐著,拼命忍耐著,并理智地計劃著,沒有表露出任何異常,但是那份血淋淋的仇恨也化作了無形的枷鎖,死死銬住了霍閑風的手腳,把他往最黑暗的深淵里拽。
囚籠里的霍閑風,是三百年前本來的樣子。
他只有十一二歲的模樣,雙眼都是金色的豎瞳,但顏色并不如江瓷印象中那樣燦爛,反而呈現出一種灰暗的暮色,非常非常地暗淡。他的大半身體都已經墮化了,甚至維持不住人形,
霍閑風最心愛尾巴,他最驕傲的武器,只長出了一點,就像是枯萎的樹枝一樣蜷縮著。
他在不停地重復——
“殺了他們……”
“殺了他們……”
“殺光他們!!!”
這個看起來瘋魔的怪物,一點都不像霍閑風,一點都不像肆意灑脫,掌控一切的霍閑風。但是江瓷就是一眼認出來了。
他并不感到害怕,只覺得心疼,心疼到快要無法呼吸。
原來這就是霍閑風不愿意告訴他過去的原因。哪怕江瓷主動問,對方也只是三言兩語帶過,不愿提及。
因為越是驕傲的人,就越不愿意被人發現自己難堪的樣子。
“霍閑風……霍閑風……”
江瓷這一刻突然感到非常非常后悔,后悔為什麼自己沒有早一點發現,為什麼沒有早一點發現,他最最深愛的人,竟然一直一直這樣痛苦,這樣難過。
“沒事了……”
江瓷拼命抱緊少年冰冷而顫抖的身體,想要用自己的一切去溫暖他。
“我來了……我來找你了……”
懷里的少年震了一下。他靠在江瓷的肩頭,恍惚的眼神終于重新聚焦。
這一刻,周圍無盡的,瘋狂旋轉的碎片嘩啦啦地散落一地。
霍閑風看見江瓷身后的黑暗中,亮起了一點星光。
然后是第二顆,第三顆……下一秒,整個世界猶如銀河倒傾。
那雙暗淡的金瞳逐漸張大,漫天的星光。微渺的燈光在黑暗中閃爍,璀璨的星海朝他奔涌而來。
——那是蟲族的精神網絡。
“……”
霍閑風怔怔看了幾秒,終于停下了怨恨的重復。
他終于……找到回去的路了。
少年閉上眼,啞著嗓子開口——
“好疼……”
“我好疼……”
疼到快要崩潰了。
霍閑風終于伸手去抱住江瓷。
“阿瓷……我以為霍朝回來了……”
“可不是,是假的……”
“我又被關起來了……怎麼都……都找不到回去的路……”
他深深埋進江瓷的頸窩,語氣里第一次流露出脆弱和依賴的味道,
“你怎麼,才來啊……”
“我——”
江瓷將要道歉,想要安慰,但下一秒,他就聽見霍閑風說,
“還好你來了……”
他用力抱緊了江瓷,又重復了一次。
“還好你來了。”
與此同時,實驗室里響起了最尖銳的警報聲——
“警報,警報!檢測到……”
砰!
砰!砰!砰——!
甚至這句都還沒有說完,就被一陣接連的爆炸聲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