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耳執事》第33章

  陸上錦低聲道:“等我一年,我殺了陸凜帶你出來。”

  葉晚微笑望著他,“門口的郁金香開得還好嗎,等我出去,想多看看。”

  “因為陸凜的信息素是郁金香,所以我為他種了一院。”

  “其實我只喜歡百合,你要記得送給我。”

  陸上錦心亂如麻,潰逃似的匆匆走出去,卻想起槍落在房間里,回身去取,隔著房門只聽噗的一聲悶響。

  他的手凝滯在門把手上,臉色退潮似的失去血色。

  緩緩推開門,葉晚倒在血泊中,手里握著陸上錦裝了消音器的槍,太陽穴留下一枚燒焦的彈孔。

  依然笑得很好看。

  陸上錦站在門邊,人是木愣的,眼睛里映著燈影,仿佛有些微光亮。

  “爸。”

第19章 

  陸上錦站在門口呆愣了足足十秒,恍如一道驚雷在頭皮上炸開,徹骨的寒意瞬間流竄至四肢百骸。

  他沖過去,把葉晚抱在懷里,鮮血淌了一地,嗅來竟不是濃腥的血氣,摻著淡淡的百合香信息素的氣味,將留給世界最后的溫柔作為安撫送給陸上錦,代替葉晚的手撫摸著他的臉。

  “爸、爸、爸……”陸上錦能感覺到懷里輕如羽毛的身體溫度緩緩歸零,已然油盡燈枯的生命在沙漏里漏完了最后一滴,卻永遠無法翻轉重來了。

  他想立刻抱著葉晚飛奔出地下室,帶他逃離這個恐怖的地獄,可他脖頸上套著特種鋼鎖,沒有陸凜的聲紋密碼根本打不開。他曾經嘗試過錄下陸凜的聲音,他試過無數次,無一不以失敗而終。

  葉晚肚子里的孩子已經足月了,沒幾天就會分娩,說不定還有救,說不定還能挽回一絲延續的生命,陸上錦目眥欲裂,跪在血泊中無可奈何。

  或許葉晚只是不想讓這個孩子一落地就領教這個世界的殘忍,他替他做了決定,抱著珍愛的寶貝返回天堂。

  從葉晚的口袋里掉出一張照片,正面朝上落在陸上錦手邊。

  照片里的兩個少年勾肩搭背,言逸嘟著嘴揪著自己的小耳朵,陸上錦偏頭笑望著他。

  原來葉晚給他們照了照片之后自己留了一張,一直保存到現在。照片磨損得很厲害,經年累月地撫摸過想念過,薄薄一張照片背后藏著多少絕望的溫柔。

  陸上錦盯著照片,久久望著言逸的笑臉,心臟發疼。

  他伸手去撿地上的照片,卻聽見走廊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房門被猛然推開,陸凜闖了進來。

  “你也去死吧!”陸上錦奪過葉晚手中的槍,毫不猶豫地朝陸凜眉心開了槍。

  砰地一聲炸響。

  陸上錦左肩中彈,被強橫的震蕩沖了出去,撞在墻壁上,牙縫里溢出一聲悶哼,捂著汩汩流血的肩頭。

  陸凜端著手槍,槍口還冒著一縷白煙,金絲框眼鏡底下的一雙眼睛充滿悲傷:

  “小錦,你居然朝我開槍。”

  陸上錦難以置信地看著手里的槍,痛苦地喘著氣,把彈匣退出來,里面竟一顆子彈都沒有了——明明他來時是裝滿的。

  他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葉晚,手中攥著幾顆卸下來的子彈。

  “為什麼!”陸上錦發狂般朝著地上冰涼的尸體怒吼,“為什麼你被他逼死了還要護著他!爸!為什麼!到底為什麼你還要救他!他……是個沒長心的人渣,不值得。”

  他的目光再次游移到照片上,看著上面可愛地笑著的小兔子。

  “我……我也是。”他喃喃著,靠著墻緩緩滑坐到地上,“我也是。”

  他還是長成了他最痛恨的模樣,辜負所愛,反眼不識。

  陸凜緩緩走到葉晚身邊,單膝跪下,俯身把葉晚抱起來,在他耳邊低聲道:“晚晚,我愛你。”

  任何錄音設備都無法復制出這句話中的無限深情。

  葉晚脖頸上的聲紋鎖響了一聲,掉落在地上。

  陸上錦捂著尚未止血的肩膀,蒼白著一張臉,朝陸凜怨毒道:“你太惡心了,你不配和我爸說這話。”

  陸凜并不在乎,讓葉晚褪去顏色的臉頰偎靠在自己肩頭,吻了吻他的眼睛,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

  不知道這句密碼是哪一年設的。

  也不知道葉晚等了多久,才絕望地發現,其實根本再也等不到陸凜來打開這把鎖。

  密碼還在,愛不在了。

  ——

  陸上錦失魂落魄地走在卵石路上,車停在距離陸宅一公里外,免得驚動陸凜,此時只能捂著肩頭的彈孔往停車的地方走。

  他完好的時候刀槍不入,而現在,無盡的孤獨和恐懼似乎都順著流血的彈孔鉆進身體,叫囂著啃食他的心臟,他像陷進沼澤的旅人,曾經愿意不惜一切拉他出地獄的小兔子不知去哪兒了。

  曾經的他們互相取暖,在嚴酷的生存法則中辛苦地活著,后來他把心用帶刺的鎧甲嚴嚴實實裹了一層,把無辜的言逸隔絕在外。

  小兔子每天蹦蹦跳跳地跑過來在他心上敲一敲,問“在嗎”,卻被他的刺扎得遍體鱗傷,忍著痛委屈地說“那我明天再來問一遍。”

  陸上錦捂住心口,這地方突突地痛。

他一直以為心痛是種抽象的描述,原來確實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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