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席貝驀然抬頭,唇瓣微白微顫。
這一聲淡淡的,輕輕的,幾乎讓席貝以為是他自己的錯覺。
“好,”秦懿安重復道,“我答應你。”
“我會回去繼續上學。”
秦懿安那些“苦大仇深”的想法和糟糕的念頭,一個個繞著他無法消失的夢魘,在席貝的淚滴落下來的瞬間消失殆盡。
他曾經承諾過的,他要將席貝的眼淚全部都藏起來。
可是如今的席貝哭卻都是為了他。
他要如何舍得。
席貝似乎還有一點不可置信,然而他知道秦懿安是一個言出必行、收到做到的人,于是半晌之后還是漸漸地抿起了唇,破涕為笑似的,睫羽狠狠地顫了顫。
秦懿安的手背上還有針孔,蒼白的大手上青筋極其顯露,漸漸地罩住席貝的小手,動作有些僵硬。
“團團,”秦懿安的眸垂下,濃密的黑睫掃下一片陰影,“親一下好不好?”
這不是什麼過分的要求。
然而席貝揉了揉自己的眼眶,依戀地靠在秦懿安的手臂旁,悶悶地說了聲:“不好。”
還在生氣呢,席貝今天是氣鼓鼓的小刺猬。
秦懿安也沒繼續求,只是他看了一眼席貝干澀蒼白的唇瓣,咳嗽了兩聲。
“小刺猬”立刻就將腦袋給抬了起來,有些擔心似的望向他,連忙道:“怎麼啦?!”
“有點渴,”秦懿安啞聲說,“想喝水。”
席貝幾乎是下意識地就要站起來給秦懿安倒水,然而他幾乎立刻就想到了醫生的囑咐,胃出血二十四小時之內都不可以喝水,就算秦懿安再渴也不能給他喝。
所以那杯水在送到秦懿安唇邊的瞬間,轉了個方向,席貝噸噸噸地喝了一大口,整個腮幫子都鼓鼓的。
喝完之后,他才悶悶地說了一句:“那就想著吧。不給你喝。”
秦懿安輕笑了一聲,幾乎有些沒忍住,片刻之后他看到席貝的唇漸漸恢復了血色,才輕輕地“嗯”了一聲:“好。”
尾音帶著些許的顫,不仔細聽聽不見。
已經是凌晨三點多,接近四點。
席貝本身是個很乖的小孩,每每睡覺都很早,可熬到這個點,他一點困意都沒有了,目光灼灼地在秦懿安的身上停留,過了半刻,總與他的眸撞上。
“等一下哦。”
席貝很快就想到了辦法,他輕輕摩挲了一下秦懿安的手臂,然后一骨碌地蹭了起來,很快地消失在秦懿安面前。
過了片刻之后,席貝才進來,將門給關上。
他手上拿著幾根棉簽,又拿了一個倒了些水的瓶蓋,將它們都沾濕了,旋即才踮起腳來湊到了秦懿安的面前。
潮濕的棉簽落在唇瓣上,觸感柔軟。
眼前的席貝每一個動作都很認真,柔軟的黑發略微凌亂,沒遮住他精致的眉眼,秀氣的眉微微擰起,而垂下的睫尾像小扇子一樣掃來掃去。
猶如望梅止渴,秦懿安的喉結上下滾了滾。
將秦懿安的薄唇每一處都涂完了,他才憂心忡忡地收回手,小心謹慎地靠了過去,溫聲問:“現在有沒有好一點?”
秦懿安沒掛水的那只大手微微蜷了一下,抬了一點起來。
他啞聲說:“還是不行。”
還是不行?
那真的沒有辦法了。
席貝有些焦心地擰起了眉頭,他俯在秦懿安的身上,聲音很擔心:“是口干,還是嗓子有血?如果這樣的話漱口行不行?”
席團團快急的團團轉了,他將手里的瓶蓋和棉簽放到床頭柜上,蹙眉認真道:“安安等我一下,我去問一下護士……”
“不用。”
秦懿安說。
被打斷了的席貝目光里充滿了不解,還沒來得及怎麼勸說,就忽然感覺到自己整個身子一墜,腦袋垂了下來,唇瓣被薄唇含住。
席貝慌忙,生怕壓到秦懿安,于是只能紅著眼尾,將自己的手支撐在病床的兩邊。
這樣的動作更加方便了某個病患的動手動腳。
秦懿安的手微微地扣住了席貝的腦袋,將兩人之間的距離無限拉進,微微潮濕的唇瓣緊緊地貼在一塊,片刻之后變得滾燙火熱起來,就連呼吸都急促了兩分。
席貝始終緊緊地抿著唇,在秦懿安想要伸舌頭進來微微撥弄他舌尖的時候,他終于“惱羞成怒”地后撤了一點,呼吸有些不穩:“不可以……伸舌頭。”
他是真的很擔心親吻會影響到胃出血的恢復。
哪怕這個擔心毫無根據。
秦懿安自知有錯,也不多奢求,只是很小心地、像是舔甜筒一樣,輕輕地舔著席貝的唇瓣:“……好。”
席貝整個臉都紅透了,他剛剛幾次三番去護士站找護士姐姐,表現得那麼擔心,護士都有些訝異了,還猶豫要不要過來看一下。
然而此刻,席貝只能祈禱她們千萬不要過來。
五分鐘之后,席貝才終于站起身,縮在自己的毛衣里,捂住了自己從粉變紅的唇。
“安安,你干什麼突然……”席貝的眼睛亮晶晶地說他。
“嗯,”秦懿安輕笑,“因為,我壞。”
……
凌晨四點十分。
護士站前來了一個行色匆匆的男人。
他手中拎著兩桶保溫盒,身上穿的是昂貴精致的高定,腳下踩的卻是一雙拖鞋,這副搭配頗有些滑稽;然而整個華國多數人都認得這張臉——他不怒自威,雷厲風行,是秦家的董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