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難消除這種偏見,因此看裴湛揚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陳瑞西是踏著下課鈴聲走進來的,恰好與出教室的數學老師撞了一個臉對臉。
沈老師一只手搭在陳瑞西的背上,用了點力,把他推了出去。
教室里的同學都抬高下巴朝外面望,兩人貼著走廊的欄桿,低聲說話。
“怎麼樣了?”陳瑞西是沈老師最喜歡的學生,自然不會跟他計較沒上一節數學課的事情。他擰了擰眉,關切問道:“沒事吧?”
“沒事。”陳瑞西想沖沈老師笑,然而一牽動嘴角整張臉就疼。他嘴角的弧度堪堪凝固在一個不上不下的位置,沈老師瞧著他這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眉頭皺得更緊了:“明天就要考試了,晚上回去的時候好好休息。”
“知道了沈老師。”
“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老師相信你沒問題的。”
“好。”
章寧聽到下課鈴聲便急匆匆地走到了教室門口,她看見陳瑞西,先過去問了傷勢,然后開始詢問事情的經過。
陳瑞西從心里抵觸這個班主任,敷衍了幾句便借口溜進了教室。
章寧走進教室,把班長叫走了。
下午的最后一節自習課,謝主任接到了章寧的電話。電話里章寧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匯報了出來,謝主任用手指撐著太陽穴,聽章寧講完最后一句話,很短促地笑了一下:“挺好的。”
章寧沒聽清:“什麼?”
“我說挺好的。”謝主任伸手把不遠處的黑色筆記本拿過來,“嘩啦啦”地翻閱,然后在某一頁上停了下來。他手指點著一行字,上面記錄著三年一度市級優秀高中的評審日期。
“明天做完操我會在主席臺上講一下這件事,表揚一下裴湛揚助人為樂的品質。”
“熱愛學習,助人為樂......”謝主任自言自語地念叨著,“成和中學能把一個成天打架的壞學生培養成一個積極向上的好學生,家長看到這樣的事跡應該才會更放心吧......”章寧一開始以為自己聽錯了,等到她反應過來,謝主任已經把電話掛了。
她緊著眉頭盯著手里的電話聽筒,懷疑他們學校的謝主任因為工作壓力太大,好像瘋魔了。
陳瑞西無所謂臉上的傷,也不太在意其他人探究的目光。他唯一擔心的就是回家被向靜茹看見之后,自己解釋起來會很麻煩。
他異想天開地思考著,自己帶口罩回家不被向靜茹發現的可能性有多大。
今天陳瑞西是準時到家的,向靜茹正在廚房里忙碌。她看見兒子從客廳里走過,習慣性地說道:“還有十分鐘開飯,去洗個手來吃飯。”
每當第二天有重要考試的時候,前一天向靜茹總會做一桌菜給陳瑞西吃。雖然陳瑞西胃口很小,但這并不影響向靜茹做飯的心情。
“陳瑞西——出來吃飯——”陳瑞西坐下來的時候盡量低著腦袋,然而頭頂上的燈光明晃晃的,向靜茹剛給他盛好飯,就注意到了兒子的臉。
“你臉怎麼了?”
“嗯?”陳瑞西眼神直飄,佯裝輕松地回答,“沒什麼。”
向靜茹壓下眉,把筷子重重地叩在碗上,語氣頓時變了:“抬頭!”
陳瑞西在心里默默嘆了口氣,聽話地抬起了頭。
兒子五彩斑斕的臉瞬間出現在了向靜茹的面前。
所有正常人的反應都是陳瑞西是不是被人打了,向靜茹也不意外。陳瑞西一直都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即使性子內向了點,但還沒有到可以隨便被人欺負的程度。
“你干嗎了?!”向靜茹攥著眉,怒氣沖沖地問,“是不是被人打了?!”
向靜茹年輕的時候是一個性格非常火爆的姑娘,生下陳瑞西以后才稍稍收斂了一點。等到陳瑞西長大,陳瑞西的性格又變成了她每天愁眉苦臉的事情,她一直想不通自己那麼開朗的性格,兒子卻跟她走了一個反面的極端。
但好在陳瑞西成績好,這與年輕的向靜茹倒是一模一樣。
陳瑞西大概也幻想過母親會有的反應,因此早就整理好了腹稿。他極其聰明,也擅長利用重點。
“上一次數學競賽拿了一等獎,裴湛揚送了我一支鋼筆。今天我一不小心帶到學校去了,但是課間的時候有人把它從我的課桌里拿了出來,然后把它摔壞了。”
“摔壞了也沒有跟我道歉,還要反過來說我小氣。我沒忍住,就跟他打了起來。”
“很漂亮的筆,我一次都沒舍得用。”
陳瑞西模糊了裴湛揚對他的另一層含義,僅僅從友情出發,但這也足夠讓向靜茹理解他了。
果然聽完之后向靜茹怒不可遏,她本就喜歡裴湛揚這個孩子,又格外替陳瑞西珍惜來之不易的友情。向靜茹把餐桌敲得哐哐響,陳瑞西穩穩地端著碗,一臉見怪不怪的模樣。
“哪個同學!這麼沒教養?!誰教他別人的東西能隨便亂碰了?!”向靜茹氣得半死,還不忘問陳瑞西結果,“兒子!那你打贏了沒!”
陳瑞西搖了搖頭,顯而易見的答案。
“沒關系!明天媽帶你去學校!把那同學的家長也給我叫來!誰家孩子不是寶貝!我就不信那個小兔崽子能那麼囂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