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上下下都看到以后,他抬頭問易轍,“你覺得呢?要不要去照照鏡子。”
“不用,”易轍沉默了一會兒,低頭看了看,“我覺得挺好的。”
“那就不換了,”許唐成決定說,“我給你把標簽剪了,你待會就穿著去上學吧,今天夜間降溫。”
要剪標簽,卻沒有找到剪刀。易轍穿著厚厚的羽絨服在客廳翻騰了一會兒,依然沒有頭緒,便轉身對許唐成說:“我屋里有指甲刀。”
許唐成點點頭,看著他走向臥室,推開門。
不知是出于什麼心理,他跟了幾步,到了門口。
這個臥室的物品擺放風格和客廳一脈相承,除了沒那麼多衣服外。許唐成又往里走了幾步,到了易轍的書桌前。令他沒想到的是,易轍的書桌上竟然放著很多試卷、習題,而且大部分都有做過的痕跡。他的目光掃過薄薄的一角紙,上面打著長方形的格子,列著人名、成績。
易轍還低著頭,許唐成自作主張,伸手將那張紙拽了出來。
第26名。
“進步了這麼多?”許唐成驚訝,笑著歪頭看身旁的人,“挺厲害啊。”
易轍看著,沒說話。那張被折出了許多棱塊的成績單被捏在許唐成的手里,上面印刷著的那一行屬于他的數字,也正在被他的目光掃過。
不知道是不是每個人都有這種體會,憋足了勁,使足了力,披星戴月地折騰著,好像就是為了換一個人這樣一句尋常的夸獎,這樣冷靜的一眼。像是一騎紅塵妃子笑,只不過滾滾塵煙和飛馳駿馬,都是自己經歷。
“有點偏科,但也不厲害……”許唐成思考著說,“語文還差一點,我看前20的人,最低分是118,最高分137,你102,差得稍微有點多。
”
“嗯,我以前語文更不好,我同學幫我補了補。”
易轍說著,手還在抽屜里胡亂地翻著,但眼睛卻一直在留意著許唐成的表情。
“語文是哪部分分低?”
易轍低頭,推上抽屜:“作文,不會寫,閱讀理解也理解不了。”
不該笑,許唐成卻還是笑了出來。也是,看易轍這樣子,也不是個會照著模板寫高中作文的人,閱讀理解里那些彎彎繞繞的句子深層含義,怕更是要被他嫌棄。
指甲刀到底還是沒有找到,易轍郁結地拍了拍腦袋,他明明記得上次用完之后就放在桌子上的。
“好了,”見他還要找,許唐成趕緊打斷,“再找下去,一中的晚自習都要下了。哎,干嗎呢!”
易轍見剪刀也找不到,指甲刀也找不到,索性一使勁,打算把標簽繩拽開。剛用力,就被許唐成喝住。
“別拽,勒了手。”許唐成凝著眉拉開他的手,一看,果然已經勒紅了一條,“你急什麼,找個打火機燒開就行了,這你肯定有吧?”
這個有。
易轍用沒被許唐成拽著的那只手摸到褲兜里,掏出一個打火機。許唐成接過去,把拉鏈頭劃到易轍胸前的位置,再”噠”的一聲,摁出了一簇火苗。
火苗跳著,湊近了那根線,也鐫刻了一雙眼。
明明只是個小火苗,易轍卻像是隔著這麼遠都感覺到了它的熱度,而且是一浪接著一浪,拍熱了他的呼吸。
整個晚自習,他的腦袋里都是許唐成低頭給他燒斷標簽時的樣子。趙若凡來收作業,就看到他在一張物理卷子上不斷地劃拉著C2H4。
看了一會兒易轍都沒反應,趙若凡猛地低頭,把臉湊到易轍面前。
“我靠,”易轍把筆一扔,嚇得朝后打了個挺,“你嚇死我了。”
“哥們,你是戀愛了麼?”
趙若凡這話一出,易轍的視線就凝固住了。接下來的時間,他對趙若凡的問話一概沒反應,皺著個眉,一直看著前面人的后腦勺發呆。最后氣得趙若凡把他桌上寫滿了C2H4的卷子一收,沖他撂狠話:“等著老鄭收拾你吧!”
趙若凡往前走了幾步,還覺得不解氣,抱著一摞卷子、甩著馬尾走回來,使出渾身的勁往易轍的后背上狠狠一拍:“神經病,在屋里還穿羽絨服,熱死你!”
易轍這下反應很大,他一下跳起來,還伴了一聲“操”,而后扒著肩膀使勁往后背看,還沒顧得上看清楚就先對著趙若凡的背影喊了句:“你不剛往黑板上抄完題嗎!洗手了麼你!”
趙若凡頭也沒回,一顛一顛地走了。
易轍堅持穿了一晚上羽絨服,到了最后一節晚自習的時候,熱得他渾身呼呼的,他同桌看他臉都紅了,也不敢直接說你把衣服脫了吧,只能拐著彎地問他:“你熱不熱?”
“不熱。”易轍瞥了他一眼,就沒再搭理他。過了一會兒,又突然朝后歪著身子,往他桌膛里看。
“你把羽絨服塞桌膛里啊?”
“啊。”同桌沒明白這問題是怎麼個含義。
書桌都是木頭的,難免哪里有點翹起來的木刺,易轍心想這刮壞了怎麼辦。他往四周看了看,發現有人的腳底下放著一個大紙袋子,里面裝著衣服。
“你怎麼不弄個袋子?”
同桌看了一眼,抿抿唇,小聲說:“女生才用袋子……”
易轍把這個衣服到底放哪的問題想了挺多遍,還是決定明天把那個大袋子給帶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