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瓶撞到墻上,又落下,掉進了臟兮兮的垃圾桶。
終于逛回了樓下,易轍抬頭,家里的燈竟然亮著。
向西荑回來了?
立刻,他就掉頭往外走。
手機在這時響了一聲。
“睡了沒有?待會查分麼?”
易轍看看漆黑的前路,又回頭望望自己家的燈光,回:“查。”
因為這一個字,還是上了樓。
不情愿地往上走時,他在心里希望向西荑已經睡了,燈亮著是忘了關,或者,即使沒睡,也懶得搭理他,再不濟,他告誡自己千萬別跟她吵起來。畢竟馬上就是零點,查分才是重點,別的都要忍一忍。
但他沒想到,做好了心理建設上去,卻看到家里的門口坐著一個男人。男人看樣子有點年紀了,卻穿了滿身鉚釘,留了一大把絡腮胡,還梳著一頭看上去梆梆硬的臟辮。
他背靠墻坐著,聽見樓道里有動靜,才微微睜開闔著的雙眼,擠出很窄的一條縫看了看來人。不過這個睜眼的過程很短暫,易轍都沒看太清,男人就已經又閉上眼睛接著睡。
看這人完全沒有要讓開的自覺性,易轍擰著眉毛,偏了偏頭。
或許是感覺到面前的人沒動作,靠墻的人收了收腿,給來人騰出了更多可以通過的空間。
易轍沒耐心,直接拿鑰匙在樓梯的鐵欄桿上敲了兩下。
“讓開,擋著我開門了。”
金屬相互撞擊的聲音并不小,地上的男人被吵到,咕囔了一聲。他歪了歪腦袋似要繼續睡,但沒兩秒,又猛地完全睜開了眼。瞪了易轍片刻,男人幾乎是跳了起來。
“你是誰?”
易轍被他抽風似的動作弄得一愣,再看他一臉戒備的模樣,立馬明白了這人在想什麼。
他在心里罵了一聲有病,向西荑到底能不能交往個正常的人類?
“讓開。”易轍看了看時間,有點不耐煩地說。
男人卻還是伸開手臂、滿身戒備地擋在門口:“你到底是誰!”
帶著憤怒,他的聲音提高了不少,振亮了好幾層樓的燈。
易轍下意識地朝身后的門看了一眼,而后壓著嗓子沖男人吼:“你小點聲行不行,別人不睡覺啊!”
“你必須告訴我你是誰,以及,你和我的繆斯是什麼關系。”
易轍還從沒聽過現實中有人這樣拿腔作調地說話,一句話拐了八道彎,最終拐到一條欠抽的道路上。
向西荑到底是從哪招來的奇葩?
易轍怕這種不可預知行動的生物真在這鬧起來,便直接扔出一句:“她是我媽。”
男人傻住,易轍一把將他推到一邊去,開了門。
結果男人也不知是突然接上了哪根反射弧,竟然朝著易轍的后背就撲了上去。
“操!”
“段喜橋,滾出去。”
沒等易轍把拳頭掄過去,屋里正敷著面膜看荒誕喜劇的向西荑說話了。
“噢!我的繆斯,你不可以這樣……”
“滾。”向西荑在一陣夸張的笑聲中再次開口。
男人在距離向西荑兩步遠的地方停住:“我為了來找你,跋涉千萬里。”
“滾。”
“我沒有錢,也沒帶身份證,我無處可去。”
“滾。”向西荑單純重復。
“噢!我的繆斯,你看,那里!”叫做段喜橋的男人指著窗外,“外面天寒地凍,大雪下了三尺厚,我這樣出去,難道不是死路一條嗎?”
他媽的現在是六月。
“神經病,”向西荑也終于失去了那點少得可憐的耐心,她瞇著眼睛看著男人,“你再這麼跟我說話,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閹了?”
“噢!”
看到男人突然捂著胸口跪在地上,易轍是真的覺得這個男人應該確實是腦子有不小的問題,沒準真是個神經病。
挺神奇的,還是第一次,他能跟向西荑站在一條戰線上。
易轍沒興趣看這浮夸的表演,甩開客廳里的兩個人進了屋。再一看表,已經是十一點五十八,他連忙開了電腦。但這臺破電腦實在卡得很,光開機就用了不止兩分鐘,易轍的一只手搭在桌子上,食指則有些焦躁地一下下敲擊著桌面。
方才完全不緊張,這會兒卻心跳得越來越快。屏幕上終于顯示了桌面,鼠標的指針又一直在轉圈,而屏幕上的時間已經不等人地跳到了零點零一分。
查成績的人太多,易轍好不容易打開了網頁,網站卻一直卡著刷新不出來。
“查到了嗎?” 不知刷新第幾遍的時候,易轍收到了許唐成的消息。
因為許唐成的這句詢問,易轍變得更加焦急,此時突然不合時宜響起的敲門聲,讓他心中的不耐更增。不想理門外的人,他只當沒聽見,繼續不停地點著鼠標。
但門外的人卻也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敲門聲由三聲一斷,變為五聲一斷,最后甚至成了沒有間隔的均勻敲擊,催命似地給人添亂。
“靠。”
易轍最后狠狠摁了一下鼠標,丟下癱瘓的界面,去開了門。
門外是段喜橋,他朝易轍扯出一個炫耀牙白似的笑容,矜持地朝他鞠了一個躬。
“您好,請允許我進行一段自我介紹,我是段喜橋,一名自由音樂人,當然,對我來說更重要的身份是,你母親,向西荑女士的忠誠追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