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力撐著,卻還是在一小會兒之后,控制不住地失去了意識。
一旁開車的許唐成瞥見,無聲笑笑,緊接著,旋小了音量,空調也暫時關掉。
易轍再醒來,車已經停在了A大停車場。
新生報到,校園里的車格外多,避免不了的,不時會響起鳴笛的聲音。路上這一覺睡得安穩,被喇叭聲吵醒時,易轍都還在做著一段場景并不真切的夢。睜開眼,昏沉轉至清醒間,他看到前方的一棟樓上掛著某個學院的迎新條幅。
紅色底,白色方字。
他看著條幅回憶了一陣,才連接上睡夢前的故事——平靜行駛的車輛,緩慢唱著的歌曲。
車內安靜,只有他一個人。易轍轉著腦袋去尋許唐成,看到他正站在車旁打電話,右手夾著一只煙,沒有吸,只憑它燒著。
夢里也是校園,可顯然,眼前的校園要更加讓人喜歡。
“下車吧,”愣神間,車外的許唐成已經打開車門。他撐著胳膊,輕聲對他說著安排:“拿著錄取通知書和證件,別的就放車上吧,等會兒我們還要出去吃飯、買東西。”
“嗯。”易轍點點頭。
按照許唐成說的,他從書包里翻出了裝錄取通知書的快遞袋,卻無論如何都找不到自己的身份證。
“沒帶?”
“帶了吧……”易轍說得不太確定,但又有些印象,他記得昨晚自己的確拿起了身份證,裝到了書包里的。可具體在哪,則是一片混沌。
“別急,再找找。”
說著,許唐成也坐上車,順手拿起他剛剛翻出來的快遞袋。剛要檢查,車窗卻被敲響。易轍抬頭看了一眼,是一個身形高挑的男人,年歲不大,但明顯要比自己成熟。
許唐成很快又下車,和他交談。
易轍看到那個人給了許唐成一根煙,笑著同他說了什麼,許唐成擺手,指了指車里,沒接。那人卻又朝他遞了遞了,不依不饒的樣子。從這個角度,易轍只能看到許唐成的側臉,看不清他到底是什麼樣的表情,但最終,他看到他還是抬手,接過了那支煙。
那人朝他湊了湊,幫他點燃。
“還沒找到?”直至許唐成再上車,易轍仍是一無所獲。
“嗯。”
許唐成在上車前就已經掐滅了煙,按照時間估算,那支煙大概連半截都沒有燃掉,但此時他的身上,依舊帶著淡淡的煙草味。他抬手落臂一個動作,煙味便向他飄得更近了一些。
“你什麼時候開始抽煙的?”易轍忽然問。
“嗯?”許唐成重新拿了快遞袋在手里,低頭前,被他的話語攔住。他想了想說:“大三吧,那會兒太累,就開始抽了。”
書包里已經被翻得一團亂,易轍胡亂揪起早已皺得不成樣的衣服,又放下。
“少抽點吧,對身體不好。”
許唐成驚訝抬頭,看著他認真的表情,笑了起來:“哎,你高中沒畢業就開始抽煙了,好像沒資格說我吧。”
易轍動了動嘴唇,沒出聲。許唐成沒在意,埋頭翻找,沒想到很快,發出一聲驚嘆。他朝易轍揚了揚手里的東西:“同學,在宣傳冊里夾著呢。”
好在,有驚無險。
“干嗎要把身份證夾在宣傳冊里?” 他看著額上都已經冒出汗的人,嘆氣道,“你這丟三落四的毛病,也該扳扳了。”
書包敞開著,說話間,易轍注意到許唐成的目光落了下來。
“嗯,知道了。”應下他的話,將露出一角的衣服匆忙塞回去,易轍迅速拉上了拉鏈。
每個系都會有一個迎新臺位,許唐成帶著易轍找到電子工程系的臺位,站在一旁等著他辦各項報到手續。負責迎新的學生里竟然有幾個都認識許唐成,一口一個“學長”地叫著,交談間,透著熟稔熱絡。
他們聊的內容很雜,聊著迎新的工作,偶爾會提到學院的幾位老師,幾件趣事,甚至,易轍還聽到他們聊了什麼競賽安排。有些內容他能聽得懂,有些卻是全然的不懂。奇怪的是,盡管不懂,盡管已經盡量讓自己專注于填表,他還是忍不住去聽他們所說的話。
到后來,他很敏感地察覺到,他們此時交談的氛圍,和許唐成與自己說話時是不一樣的,甚至也不同于他曾見過、經歷過的任何一場。
這群人聊天的內容看似是東一句西一句,跳脫無序的,但細想下來,這種跳脫卻是一種連貫有趣的思維,存在于一個自由的維度之中。
他第一次體會到大學老師所說的“思想自由,意趣蓬勃”,便是在這樣一場不起眼,又十分隨意的交談中。
簽字筆忽然斷了水。
易轍使勁劃了幾下,紙頁被刻出一道溝,但依然劃不出墨跡。
一只手現于視野,遞過一支筆。
易轍抬頭,看到許唐成仍在和別人閑散地說著話,眼睛卻在看著他。
“這是你弟弟啊?”坐在桌前的長發女生注意到他們的小動作,轉移了注意力,問許唐成。
“嗯。”
“挺帥的啊。”女生眨眨眼,問許唐成,“怎麼樣,有女朋友麼?”
許唐成立馬笑答:“我哪知道。再說,有沒有的你也惦記不上了啊。
”
“我又不給自己惦記,我給我學妹惦記惦記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