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同許唐成商量著明天幾點走,中午在哪吃飯之類的事情,許唐成也都耐心地和他一一確認,神色也沒再變得不好。
這樣一來,易轍多多少少就放松了一點。
他一面幫他收拾著,一面尋著繼續詢問的時機。等到終于因為不會往刀架里插刀逗笑了許唐成一次,他才又放緩了聲音問他,到底為什麼不開心。
許唐成隨手拿起放在桌上的不銹鋼盆,放到易轍面前。
“戚風蛋糕做失敗了。”
易轍這下終于徹底地,長長舒了一口氣。
“我還以為是什麼事,”他端著那個盆看了看,笑著說,“下次再做不就行了,你已經很厲害了,要讓我烤曲奇,我一年都烤不出來。”
“別胡說了,”盡管能看出明顯的勉強,許唐成還是朝易轍笑了笑,“對著教程,只要你耐心點都能做出來。”
“我不耐心,”應該還是想逗他開心,易轍在這時的話變得多了起來,“而且那教程上寫著多少克多少毫升,我沒概念,不知道多少是多少。”
“那你買個量杯,再買個天平。”
接下來的話就都是一些玩笑話,許唐成漸漸恢復了平靜,又因為多生出來的那股珍惜,也慢慢開始像平時那樣彎著眼睛笑。
見他的臉上終于像是放了晴,易轍頓時覺得渾身都舒服了。
抬頭掃了一眼,看見放在窗臺上的西紅柿,易轍才想起來自己本來來廚房是要干嘛。他伸手拿過來一個,打開水龍頭。
許唐成看到,動作一僵:“你干嗎?”
易轍絕不會不征求他的意見就自己拿過什麼東西吃。
“易旬剛才說你讓他吃西紅柿,說是綠色食品,好吃。
”
許唐成聽了,剛壓下去的火立馬又飚了出來,他自己也知道今天的自己是格外暴躁,但想都沒想,他就已經脫口而出:“他自己沒手啊!”
說這話時,許唐成聲音有點大,語氣也是明顯的不好,嚇得易轍一個沒拿穩,手里的西紅柿轱轆到了水池里,狼狽地滾了好幾個圈。
易轍看著眼前這個有些陌生的許唐成,眨著眼,沒敢動。
“哦……”
明顯看出許唐成不愿意讓他給易旬洗這個西紅柿,易轍趕緊關了水龍頭。可一個西紅柿洗到一半,也不是個辦法。瞥到許唐成又已經低下頭去,他就偷偷把水池里的西紅柿又摸起來,接著洗。
但洗完也不敢拿去給易旬去吃。
拿著一個西紅柿不知道怎麼辦,易轍朝許唐成探了探身子,把手遞出去,小聲問:“你吃嗎?”
許唐成轉頭看著他,半晌,從他手里拿過西紅柿,咬了一大口。
“吃。”
第35章
和易旬的那一段對話,許唐成半個字都沒對易轍說。即便是知道這樣不對,但看著易轍努力將目光塞進人與人之間的狹窄縫隙,去尋找已經在等待安檢的人,許唐成還是選擇將這些事情掩蓋下來。
對于弟弟的感情,大概始終屬于易轍心中最柔軟的那個位置,這麼多年都被他小心護著,照料著。若說單是付出,沒有期待就罷了,可他分明在期待著,也一直以為對方有著和自己同樣的心情。不然也不會總在假期的時候,大老遠跑過去看他們。
曾經的“犧牲”,現在的關懷,甚至是特意找他問了地方去買的那份生煎,都來源于這份毫無保留的愛。
而這份愛的底下,是一顆金貴的心。
易旬不懂,許唐成卻是珍視的。他想要保護那個記憶中習慣沉默,卻柔軟善良的少年,不忍心讓他經歷一次心底最柔軟之地的土崩瓦解。
哪怕早晚要面對,也起碼不是現在——不是在他尚未嘗過被愛的感覺時,讓他連愛人的感覺也失去。
兩個人并肩穿過大廳時,過強的熱風使得唐成有了短暫的恍惚。許唐成一直看著地面想些輕易理不清的事情,沒注意,就被迎面而來的人撞了身子。
旅人匆匆,撞得他滯住腳步,歪斜了身體。一只手立即扶住他,將他拉向身側,避開了又過來的人流。
“沒事吧?”
聽到這聲音,許唐成才抬頭。零碎的言語在肚子里盤旋了半天,被拖拽著列隊,但還沒成形,好似又被這一撞弄得飛散。
四周亂得很,他應了一句“沒事”,也不知到底有沒有傳到易轍的耳朵里。
前方走來一個戴著耳機的女孩兒,在與她擦肩而過的時候,許唐成聽到她在哼唱著一句歌——
但愿你以后每一個夢,不會一場空。
他對這首歌的印象不算太深,因為在王菲的歌里,這并不是他最喜歡的。但歌好詞好,他便也聽過許多遍,聽這個被溫溫柔柔唱出的人間。
許唐成記得這首歌中唱了許多句“但愿”,可這許多美好的希冀中,給他觸動最深的,竟然只是一個“鬧哄哄”。
很普通的詞,卻在他初聽這首歌時帶給他最多的震撼與思考。到現在,他都覺得這個詞真正意思,是溫暖。因為第一次聽到王菲以慵懶的咬字唱出這個詞,他就感到了周身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