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唐成嚇了一跳,連忙扶住他的肩膀,把他往懷里帶。但醉鬼不知哪來的力氣,許唐成被他撞得一晃,險些兩個人都倒在地上。
易轍迅速上前到另一側扶住成絮,成絮被兩個人壓制著,依然在鬧,嘴里含混嘟囔著,非要去接不再有的煙灰。
鄭以坤挪了兩步,蹲到成絮的身前。靜靜地看著他鬧了急秒之后,他忽然深吸了一口煙,捏著成絮的手腕朝前傾身,將煙圈盡數吐到了他的臉上。
“咳……”
被嗆到,成絮躬著身咳個不停。
“你干嘛呢?”在許唐成開口前,易轍先問了出來。
鄭以坤沒答。他松開成絮,一只手平攤到身前,在距離手掌很近的位置,夾煙的食指輕彈,半支煙抖了抖。
一截煙灰徑直落入他的手心,還帶著在夜色中掙扎的、未滅的火星。
許唐成和易轍同時驚訝地看向他,鄭以坤卻似無知覺,面色平靜地晃了晃那只手,讓煙灰滾了一圈。
然后他輕輕拉起成絮的手,展開他的手指,把已經迅速冷卻下來的煙灰轉入了他的掌心。
第47章
那晚回去時情形慘烈,成絮吐了一路。
從酒吧離開時,鄭以坤要背成絮去附近的酒店睡,許唐成不讓,要自己帶。一旁的成絮像是聽懂了他們正在商量的事情,開始不住地嚷嚷自己要回宿舍,而且要坐車回宿舍。他扒著車門不撒手,許唐成只好將他弄上車,陪他坐在后座。
暈車的癥狀不會隨著醉酒而改變,一路上,易轍不斷停車,成絮便躬著身被許唐成扶下去,吐完,再跌跌撞撞地回到車上。
開始時鄭以坤還沒說什麼,成絮蹲在那里吐,他就輕輕拍著他的后背,擰眉看著。但反復幾次,鄭以坤的面色逾發難看,終是忍不下去,扯著成絮的胳膊要帶他走。
成絮完全不再似剛才那般黏他,他來拉,成絮就胡亂動作著,拼命甩開他的胳膊,往許唐成身后躲。鄭以坤定定地看著他躲閃的視線,好一會兒,掐了根煙遞到嘴邊叼著,不再說話。
快到學校的時候,成絮已經吐到再沒有東西可吐,只剩下靠著許唐成的肩吸鼻子。
車窗大開,噪聲也劇增。成絮說了一句話,許唐成沒聽清,再去問,肩頭的人卻已經闔上眼睛。許唐成又問了兩聲,依然沒有得到回答,抬頭時卻與正朝后看的鄭以坤對上了視線。
因為剛才的事情,許唐成對于鄭以坤的態度到現在還是混亂的,他無法簡單地對鄭以坤做出好壞的評斷,所以此刻相視,他沒有移開視線,卻也沒有做出任何動作表情。
倒是鄭以坤,朝他抬了抬嘴角,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誰也沒想到會在宿舍樓底下見到傅岱青。
成絮高度近視,大晚上的,沒戴眼鏡,卻是一眼辨認出了站在不遠處的那個人。不同于剛才,成絮沒哭沒鬧,在傅岱青疾步走向他的時間里,就只是怔怔地望著他,安靜地等待。
可許唐成一直攬著成絮,兩個人距離太近,所以他清楚地看到了成絮眼底逐漸清亮起的水跡。
“跑到哪去了?這麼晚才回來,”傅岱青的眉頭緊緊皺著,將話說得急促,“打你手機半天也沒人接,阿姨擔心壞了,一直在給我打電話。
”
他說了這許多,成絮卻恍若未聞,仍直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人,像個入定的老僧。
“成絮,”見他沒反應,傅岱青喚了一聲,嘆氣,再次問,“為什麼這麼久都不接電話啊?”
“為什麼……”
成絮忽喃喃重復著他這句話,尾音虛無。
水跡攀出了眼底的囚籠,又將將在眼眶懸著,未落下。成絮也想不明白,不過是看著他走近而已,怎麼就會要哭出來。
傅岱青怔了怔,微彎了腰,放低身子看他。
凌晨。睡了的人還沒醒來,不真實的夢仍占據世界的主導。月亮的光暈還在,路燈不多,兩盞亮著,余下的,除了忽明忽暗的煙頭火點,就再不剩什麼光芒在這黑漆中。
樓下站著五個人,影子一條長過一條。成絮低頭,卻只看見一條影子彎著,剛好碰上了另一條。
“為什麼就結婚了啊……”
這一句話很弱很輕,散在夜色中,更像是囈語,卻已帶哽咽。那個“啊”字只出來了半截,便被淚水卡在半路,大堵車一般,驟然改變了情緒的態勢。
“你們不是才,認識兩個月麼……”成絮抬起了一只手,卻沒有落在傅岱青的身上,而是緊緊攥住了許唐成攔在他腰間的手臂,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在撐著自己,“我和你認識二十年……我喜歡了你這麼多年……”
成絮向來內斂,點菜時尚且連一句喜歡都說不出口,遑論這樣的直白哭訴。可說了一句,后面的話便像是再也擋不住。
“你給我買杯飲料我能高興好久,你夸我一句我也能高興好久..……高中畢業,班上的人只有我報了北京的學校,因為你在北京……就算我知道你不喜歡我,知道我們沒有可能,我還是可以偷偷喜歡你。
可是,可是你結婚了,有妻子了,我就不能這樣了,我連偷偷喜歡你都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