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1的流量小,看上去,大部分都是出差、游玩的人。所以整個大廳里,只有他們抱在一起,在很認真地進行離別。
離別的時候,都該說些什麼?
許唐成在易轍的懷抱里想著。
“易轍。”
嘮叨到沒有話可嘮叨,許唐成靜了一會兒,咬住唇,很輕地叫了易轍一聲。
“嗯?”易轍應得很快,像是沒經大腦。
想到著易轍剛才看到提示牌時茫然無措的神情,許唐成的嗓子一下就啞了,
要好好說,這是最后的話了。
他呼吸了幾次,又平靜下來,才問:“記得怎麼回家嗎?”
易轍伏在他的肩上,先是沒說話,后來又是悶悶的一聲,聽不懂他在問什麼似的。
“嗯?”
“待會兒……從前面左手邊出去,就是我們來的路……一直順著走,走到T2,然后在右手邊下電梯,下兩層,去坐地鐵。先買到三元橋的機場線,25塊一張票,錢剛剛放你口袋里了。然后到了三元橋,換乘10號線,坐到知春路,再換13號,到五道口。出去以后可以打車,也可以坐公交,不嫌遠也可以走著回去。”他強忍著,讓自己以盡量冷靜的語調說完這些話,然后勒緊了手臂,輕聲問抱著的人,“記住了麼?”
沒有“等著我”,沒有“我會回來的”,沒有其他任何煽情的話語,許唐成最后留給他的,只是一條回家的路。
易轍不明白許唐成為什麼要說這個,回去的路而已,他記得啊。
許唐成繞過層層的隔斷,過了安檢,期間不住地回頭,跟易轍揮手。易轍就站在原地看著,也不停地朝他揮手。直到左右挪了挪,再怎麼伸長脖子都看不到人影了,易轍才轉了身。
而轉身的一剎,易轍明白了許唐成的離別。
像是突然卸下了全部的力氣和思想,易轍站在空蕩蕩的大廳里,除了眼睛里有不斷增多的酸脹感外,什麼都感知不到。
他往前走了兩步,茫然四顧,卻發現怎麼周圍是白茫茫的一片,和剛才完全不一樣了。
原來……
他真的不知道了應該去哪,怎麼回家。
許唐成的話回到了他的腦袋里,他木呆呆地看著地上,愣了好半天。
哦,左手邊……T2……
第63章
易轍只在許唐成離開的那天又回了一趟他們的出租屋,之后便再沒回去過。房間里有太多的痕跡,易轍的視線隨便掃到哪里,都能想到一些片段,出神很久。
回去的那一趟,他拿了錢包、相機,然后從冰箱上的盒子里翻出了房東的電話。
“要續租?”房東是個年紀不小的阿姨,聽到他的要求,在那端笑出了聲音,“你們這是要續一輩子啊,怕我漲房租還是怎麼的?”
易轍舉著電話,不明白她在說什麼。
“跟你一起租房的那個小伙子前幾天才來找我續過啊,你們小年輕也是逗,我租房都是一年一年地租,他跟我磨了半天,續了三年。怎麼,他沒告訴你麼?”
房東說完,遲遲聽不到回應,便又調侃:“那你這是要續幾年?”
易轍停了半晌,輕笑低頭。
也是,他想到的事情,許唐成怎麼可能想不到。
三年。
“那他三年以后就會回來麼?”不自覺地,對著寂靜的空氣,易轍竟然問了這麼一句。
“什麼?”莫名其妙的問題,房東沒聽清。
“沒事。”易轍很誠懇地說,“謝謝您。”
去南極要準備的事情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一項,就是大量的心理測試。
易轍他們要和美國的團隊一起去,所以所有的測試都要做他們那邊的。易轍和山哥一起飛了幾趟美國,所幸,出發時的航站樓不是T1。
那段時間并不想易轍想象中的那樣緩慢,很多次,他昏天黑地地忙完一通,時間就已經跳到了周六,像是前面的五天都沒過一樣。用山哥的話說,易轍是廢寢忘食、醉心科研,到了入魔的程度,可只有易轍自己知道,他是沒事可干,沒地方可去。
“不是,我說你能不能把這胡子刮刮。”山哥坐在他旁邊,轉了幾次頭,實在看不下去了,“好歹咱長得也不賴,稍微注意點形象行不行。”
易轍從一堆英文文檔里抬起頭,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嘖,”山哥沒眼看,擺擺手,“別看我了,沒眼看,以后哪個學妹再跟我說你長得帥我就覺得她是瞎了。”
對面低著頭的學妹不小心笑出聲,引得兩個人同時看過去。
山哥反應快,立馬問:“你說是不是,他這樣,你還覺得他帥麼?”
“其實……還是……帥的,頹廢美。”學妹惹不起面前這個瞪起眼的大師兄,干咳兩聲,拎了一串鑰匙起身,“不過易轍,你還是稍微整理一下,別老跟山哥學。”
“嘿?罵誰呢?啊,他不注意形象就頹廢美,我不注意形象就是不修邊幅的工科男,我看你是基本態度有問題。”
易轍目送著學妹離開,摸了摸下巴。
好像是邋遢了點。
“行了別摸了,把你銀行卡號告訴我,我給你一起辦報銷。”
山哥說歸說,對他還是極好的。易轍忙應了一聲,從錢包里翻出銀行卡。
但是看到卡面,易轍卻怔住了。
山哥見他不動也不說話,奇怪地探過頭去:“怎麼了?”
易轍抬頭看他,慢慢地把銀行卡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