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也不知道是不是老板嗓門夠高,在他指過去的瞬間,原本已經走出一段路的幾個人,忽地停了下來。
緊接著,慢慢轉過身來。
路言就這樣,和隊伍里最末位的那個人,對上了視線。
那人穿了一套黑色的寬松運動服,個子很高,干凈利落,在一堆白外套間,顯得格外扎眼。
路言沒看清他的五官,只覺得讓人很難忽視。
片刻后,路言先收回了視線。
等結完賬,他再抬頭的時候,那群人已經走遠了。
路言和林南走出巷子,林南先上了車,路言轉頭往后走。
身上都是燒烤的煙味,路言不大習慣,想先散干凈點再回家。
他低著頭,拿出手機的瞬間,轉角忽然拐出來幾個人。
等路言注意到,已經來不及了。
人沒撞上,手機卻“砰——”的一聲,直直掉在地上。
那人顯然也沒料到,拐角會突然出現一個人。
愣了一下后,連忙蹲下身來,把手機撿起,遞給路言,開口道:“不好意思啊,走太快了,沒注意……唉,你是剛剛坐我們隔壁那個?”
路言抬眸,看清人的瞬間,心情更加復雜。
又是這群人。
“你是一中的?”那人指了指路言的檔案袋,又指了指自己的校服,“我們也是一中的,校友!”
校友不校友的,路言不關心,只禮貌性點了點頭。
接過手機,路言打開一看。
黑屏,上面有個電池紅血的標志。
路言垂下眸子,心不在焉一個晚上,連手機沒電了都不知道。
現在想想,其實他和沒帶手機的林南也沒差,甚至更糟。
起碼,林南身上還揣著二十塊。
他只有一塊。
而且那一塊也是林南給的。
路言沒轍,更不可能大冬天走回家。
半晌,看著那人,路言開口道:“抱歉,能借一下手機嗎?”
那人連忙在兜里掏手機,一邊掏,一邊緊張開口:“可以可以,不好意思,請問是摔壞了嗎?摔壞了我給你賠!”
路言:“沒壞,沒電了。”
那人只覺得路言在安慰他,手上動作越發急切,可誰知手機偏偏跟他杠上了似的,哪個口袋都找不到。
就在這時,一雙手越過他的肩膀,遞過了一個手機。
路言非本意的注意到這人的手。
輪廓分明、修長,骨節勻稱。
路言抬起眸子,就是那時候看到的黑外套。
“別找了。”黑外套對著那人開口。
聲音被壓得有些低,但每個字都很清晰。
路言怔了下,然后道:“謝謝。”
等接過手機,路言才發現手機已經解鎖,壁紙就是純黑色。
路言打了個電話,偏頭看著身旁的新悅廣場,讓司機開到這邊來接他。
打完電話,路言把手機還給黑外套,又說了聲:“謝謝。”
黑外套笑了下,把手機放回外套口袋,淡聲道:“有人來接?”
路言點了點頭。
說完后,兩撥人均是一陣沉默。
就在路言開始有些不自在的時候,黑外套已經轉身,開口說了一句:“走了。”
其他人沒反應過來,七嘴八舌道:“去哪兒啊?”
“不是回學校嗎?”
黑外套:“誰說要去航空館的。”
有人立刻道:“你不是說都是比例模型,沒什麼好看的嗎?”
黑外套聲音有些散漫:“去不去。”
“去去去!”
“聽說這次還有著陸模擬設備!”
“快走,趁我們戚神還沒反悔!”
撞到路言那人再次道歉后,補充了一句:“同學,要是手機有什麼問題的話,你就來高二九班找我,林季,季節的季!”
高二九班……
路言心情復雜到無以復加。
沒什麼意外的話,后天他要去的,就是高二九班。
如果現在手機還有電,路言覺得他可能會翻個黃歷看看,今天是不是不宜出門。
看著那群人走進新悅,路言在長椅上坐下。
沒有手機,他也不知道時間,身邊唯一有的,只有那個檔案袋。
盯著看了好一會兒,路言解開壓扣上的繞繩,拿出那疊試卷,借著燈光看題。
一中開學考的卷子是自主出題,難度不小,尤其是理科卷最后幾道大題,難度偏向競賽。
雖然題型跟路言之前做過的幾套卷子相像,但側重點不同,沒有紙筆,算起來也有點費勁。
路言揉了揉額頭,風吹得頭疼。
就這樣看了二十多分鐘,司機總算到了。
路言收好卷子,上了車。
他不知道的是,那個借他手機的黑外套,站在二樓航空館的落地窗前,也等了半個小時。
看著他上了車,才調頭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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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看著臉都凍紅了的路言,徐嫻連忙讓保姆煮了碗銀耳湯。
端上樓的時候,借著半掩的門縫,她看到坐在書桌前的路言。
脫了外套,顯得清瘦了很多。
徐嫻知道路言打小就怕冷,所以溫度一降下來,她就會買些寬寬松松的絨服。
一來怕冷著他,二來,她也沒跟路言說,她其實很喜歡看他穿厚衣服的樣子。
看著格外乖巧,也格外孩子氣。
路言又生得白,軟乎乎的,像個小圓子。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孩子抽條似的長,恍惚間,個子比她都高很多了。
徐嫻輕輕敲門,走了進去,不經意掃了一眼桌上。
滿桌的試卷,標題都寫著“鎮安中學高二下學期第一次調研卷”。
徐嫻心疼得慌,幾不可見地嘆了一口氣:“把湯喝了,歇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