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絲毫沒有理會顧戚的“求生欲”,冷酷道:“沒有,離我遠點。”
顧戚輕笑了一聲。
他知道路言對氣味敏感,所以抽了一根后,在外面散半個小時才敢上來。
誰知道,這樣還能聞出來。
吃飯跟貓似的,脾性也像。
顧戚下巴微抬,示意了一下浴室的方向:“那我進去洗一下?”
拳頭又硬了。
路言壓下心底那股隱隱的躁意,偏過頭去看顧戚,半晌,開口:“為什麼突然抽煙?”
寢室里幾乎沒什麼光線,路言看不太清顧戚的神情。
可卻能很清晰地感覺到,顧戚也在看他。
然后路言聽到一句:“卷子做煩了。”
瞎扯一樣的回答,如果放在以前,路言都不用想,都知道顧戚又在誆他。
可偏偏,說這話的人,現在語氣挺認真。
路言一時都有些分不出真假。
隔了小半會兒,路言還是信了:“競賽卷?”
顧戚:“月考卷。”
路言:“……”
顧戚那句話的可信度,就在這瞬間,直線降到了底。
就月考卷那程度,做煩了,大可不必。
路言走過去,把桌上的臺燈開起來。
周五最后一門考試結束的時候,周易就讓他去了一趟辦公室,把所有卷子給了他。
這兩天時間零零散散,路言想扣著時間,系統性做完,所以都還沒動。
現在聽顧戚這麼說,路言把卷子都拿了出來,放在桌上,先挑了數學和理綜,從頭到尾掃了一遍,問:“哪張?”
他是真想知道,能讓顧戚說出“做煩了”這種鬼話的,是哪張卷子。
顧戚仍舊倚在門上。
臺燈被開了護眼模式,光線暖黃,打在路言的眉眼,暈得格外柔軟。
路言就在這時抬起頭來,看著他,眨了眨眼睛:“哪張卷子?”
顧戚發現了,這人每次毫無防備、放輕聲音說話的時候,眼睫好像也會不自覺跟著放輕,眨得又緩又軟。
顧戚只覺得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慢慢走過來,伸手,蓋在那些試卷上。
路言不明所以:“?”
顧戚:“為什麼害怕考試?”
路言手上動作徹底頓住,僵在原地。
好半晌,才微啞著聲音開口:“周老師跟你說了什麼?”
顧戚感受到路言渾身有些緊繃,輕嘆了一口氣:“沒有。”
路言總算抬頭看他。
路言不知道,顧戚剛剛那句“卷子做煩了”,其實沒騙他。
連顧戚自己都沒數清,期間停了幾次筆。
下午周易叫住他,進了辦公室,第一句話就是:“路言的事,你知道多少?”
顧戚從周易叫住他那時候起,就有了底,挑揀著說了。
周易沉默了很久,然后從抽屜里,拿出了路言月考的答題卷。
空白一片,很干凈。
只有左側那一欄基本信息寫好了。
“路言”那兩個字,印痕深到幾乎要把卷子劃破。
是他的筆跡,卻不像他的字。
棄考、過了半個多學期才去報道、高中去了十四中、抽屜里都是寫好的卷子、考場上費了氣力才寫出來的名字……所有事情連起來,都指向一個方向。
顧戚看著“路言”那兩個字,神情很淡,卻帶著一身超出年齡的壓迫感:“他害怕考試?”
周易沒說是,卻也沒說不是。
只是沒再提路言的事,就好像把剩下的都交給顧戚自己去想,點到為止。
“不補考了,自己扣著時間做完,對著答案,自己改完估分,拿不定分數的再說。”周易說完這句話,把月考卷給了顧戚,就擺了擺手,讓顧戚出去了。
顧戚卻沒回寢室。
他拿著卷子,找了個空教室,坐在那里,把卷子一題一題,從頭到尾全做完了。
然后下樓,抽了一根煙,在操場吹了半小時的風,到路言門口敲了門。
他不知道路言為什麼害怕考試,他想試著,離他近一點,也想讓自己靜一點。
可是不行。
顧戚坐在空教室里,把所有卷子一題一題寫完了,還是不行。
那也是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心落不了地的時候,寫卷子是一件能把所有耐心消磨殆盡的事。
而那人害怕考試,和他比起來,要難熬得更多。
“先把頭發擦干,別感冒,”顧戚拿過路言放在桌角的毛巾,遞過去,“把頭發擦了,你想問什麼都可以。”
路言沒接。
他覺得顧戚現在把主次弄錯了。
不是他想問什麼都可以,而是顧戚自己知道什麼。
頭發其實已經干的差不多了,只剩發尾還濕著,時不時掉下一兩滴,暈在肩膀上。
顧戚往前走了一步,直接輕捏住路言的后頸,動作很快,卻很輕地把發尾擦了擦,還低笑著說了一聲:“怎麼跟小孩子一樣。”
也不知道是說給他自己聽,還是說給路言聽。
路言根本沒想到,顧戚竟然敢直接上手。
往后一避,剛好撞在腰間的淤青上,悶哼了一聲。
明顯吃痛的神情,顧戚皺了皺眉:“撞到了?”
路言站穩身體,往后撤了兩步。
知道路言身上可能有傷,顧戚沒跟他耗,直接把燈給開了。
突然的亮光,路言生理性皺了皺眉,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顧戚已經走了過來:“哪里碰到了,我看看。”
“沒有,”路言努力冷著臉,“把燈關了,阿姨會上來。
”
頓了下,又想到了什麼似的,補了一句:“出去。”
最后那句欲蓋彌彰的“出去”,不僅沒讓顧戚感受到什麼威懾力,甚至還覺得……挺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