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了。”奚山不忍直視,“你發消息說堵車的時候,它拉在了進門的地毯上。”
池念:“……”
可說呢,怎麼沒看見那塊地毯。
今晚算不用去遛狗了,池念拎著包走進那間次臥。
他住進來之前,這個房間可能兼有客房、書房、休閑室等諸多功能,單人床貼墻放著,旁邊就是兩三個半人高的小書柜,池念略看一眼,滿目都是精裝本。最矚目的是小陽臺,鋪上厚厚的長毛地毯,上頭一張茶桌兩個靠墊,布置得舒服極了。
池念放了包,往那邊走了兩步。
落地窗半掩著,稍一拉開,潮濕的江風就吹進來。池念脫了拖鞋站上去,地毯很干凈,一點也不落灰,極目遠眺,居然能看見長江。
他轉過頭,旁邊就看見主臥的陽臺,空蕩蕩的,像沒人住過。
那邊是奚山的房間,池念本以為按照次臥的風格,主臥只會更加溫暖宜居。客廳漏進去的燈光映照出淺色墻紙與床的一角,有個立式衣架,除此之外,什麼都看不見了,可能是冷色燈的緣故,有點陰郁。
太冷清了……奚山住在這里會舒服嗎?
池念皺了皺眉,但這并不在他能關心的范圍內。他拿出手機,打算拍張照給陶姿看自己新臥室的風景。
可能也有點炫耀的成分,池念想到就笑。
微信好友界面莫名地冒出一個紅點,有人加他。
池念隨意點開看:頭像是默認的一片灰,名字叫“文”,驗證寥寥幾個字。他看清時,手指控制不住地一陣抽搐。
“寶貝,我給你認錯。”
他渾身一抖,手機摔進厚重的地毯中。
關于北京的混亂記憶
周恒文居然在拉黑他之后還來聯系他。
荒唐,可笑,甚至是無助……一瞬間翻涌而起包裹了他。
池念站在陽臺上,這個認知讓他突如其來的眩暈,腳也有點兒軟,不得不抓住陽臺邊緣才站穩了。夜風穿梭于林立高樓之間,好一會兒,他找回了力氣。
“是假的,他早就不能控制你、操縱你了……”池念默默地安慰自己。
比起不知躲去哪兒的人,奚山在外面,幾米的距離就抓得住。
別怕。
弓身撿起手機打開之前的界面,池念眼前發黑,仿佛低血糖來臨前的征兆。但他清楚都是心理作用,緩緩地吐出一口氣,就著蹲身的姿勢再次確認發送好友申請的微信號——生日,名字縮寫,確定是周恒文。
地毯的原因,手機沒有摔壞,甚至沒發出一點聲音。池念眼睛發紅地盯著那行字,想了許多,最終仍點下“拒絕”。
想了想,拒絕還不夠,他應該拉黑的。
池念捂著眼蹲下,感覺頭有點疼,
就算不戴任何回憶濾鏡,池念必須承認他們不是沒好過。剛認識時周恒文是溫柔優秀的學長,處處照顧他,在一起后也度過很長一段蜜月期。可他也承認,自己不知道感情什麼時候發生了變化,從對方的“關照”變成了自己處處討好。
卓霈安說周恒文是玩弄感情的好手,他也沒知覺。
七月份,剛剛發現對方失蹤沒過多久,池念回過神,滿腦子都是“能不能再見一面”。以他的性格固然做不出被拋棄還求復合的事,可那時,他如果真見到周恒文,大約最想問對方一句話:
“你用五年時間耍我,四十萬,夠不夠?”
但是在德令哈,他對自己說好了,現在是新的人生。
不要再理周恒文了,就當這個人死在北京的夏天,就當花錢買了個教訓……
別人或許心疼錢,池念摔得痛了,又經過沖動的西北之行,如今覺得自己生活走上正軌就是最好的結果,不然他早該在那片戈壁灘中困死。
大約他從小沒缺過錢,這方面看得淡,反而對感情極為倚重,依賴太過,所以分開后一度想不開。
看見那個名字,過去的稱呼,很多回憶飽脹著瞬間占據了池念的腦海。回憶有酸有甜,更多的卻是痛苦,一下一下地刺向池念,非要讓他遍體鱗傷。
這條消息讓他仿佛突然回到了北京夏天的小旅館房間,沉悶、塵埃紛飛、前途未卜。池念難以控制地鼻酸眼熱,伸手一摸,又全是水痕。
我在干什麼……
“池念?”客廳里,奚山的聲音傳來,“睡著了嗎?”
池念匆忙地一搓臉:“什麼?”
雪碧應聲跑到次臥門口,小小的一團站在燈光里,好像察覺了他心情不好連忙跑過來,小鼻子蹭著池念垂在身邊的手,要他摸自己。
“……淘氣。”池念低聲說,破涕為笑。
抱著狗出去時,池念從電視柜邊的黑色花瓶身偷偷打量了一下自己。鼻尖還有點紅,但眼淚好歹已經看不見了。
他在奚山身邊坐好,雪碧立刻不要抱了,爬到奚山的腿上趴著四處蹭。池念看了眼奚山攤在另一側的iPad,上面依稀是一部電影的開頭。
辨認不出是哪一部影片,畫質有點老了。
下一秒,奚山察覺到他的視線,轉過頭,一雙眼又是微笑時溫柔的弧度:“找了部電影打發時間,要不要投屏一起看?”
池念當然不會拒絕。
燈被關掉,房間里霎時只被屏幕的光占據,池念無端地難受,仿佛被關進了一個密閉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