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到了開春。
這段時間一連遭遇好幾重打擊的老皇帝,心力衰竭,身體便不大行了,終日便叫著越洛去他寢宮里耳提面命,教他如何做一個開明仁義、知人善任的好君主。
這點未免令人動容,越洛在日復一日的相處下,漸漸認可了雖然對方不是一個好父親,但多少是個為百姓為社稷著想的好皇帝的事實。
可好死不死,南方這時忽又爆發了瘟疫,來歷不明卻來勢洶洶,據信使傳回來的消息說現在已經到了極其嚴重的地步。
城內外如今每天運出去的因陌生瘟疫死亡的人不下數十人,多則至百十人,且極易傳播感染,至今無藥可醫。
也即是說,一旦染上,便必死無疑。
這樣可怕的癥狀,一時間令其他還未波及但鄰近那邊瘟疫區的老百姓個個人心惶惶,本該勤勤懇懇播種的季節,現下是無一人敢出門。
有的城甚至都宛若成了空城,每家每戶都緊閉大門,艱難地靠家里囤積的食物過活,唯恐一出去便染上了那可怖的病癥。
長此以往一定會導致那片區域的荒涼與貧窮。
可要知道在瘟疫爆發之前,那里是整片國家屈指可數的富饒地帶。
一旦那塊的經濟遭到摧殘,勢必會嚴重影響到國家的賦稅,進而動搖到社稷根基的穩定。
此事當即成為朝堂里面對最嚴峻的困境,最后為了鞏固民心也為了盡快解決這場災難,裴籟主動請求前往瘟疫區察看具體情況。
皇上對他深信不疑,但也擔憂瘟疫會波及到裴籟,一時猶豫,但裴籟的堅決態度最終還是說服了眾人。
隨后又有幾個心系百姓的官員也主動出列請求同裴籟一起,皇上考量再三,最后派出了宮里最有資歷與能力的幾位御醫伴著他們一塊前去,次日出發。
越洛得知這一消息后微愣了愣,當下也不管什麼避嫌,第一反應便是迅速出宮到了丞相府,找到裴籟時對方堪堪讓侍從收拾好衣物。
越洛沒等人通報便進來,因而裴籟看到他不可避免地一頓,有些意外。
他略微沉聲,眸光卻不由柔和,問道:“你怎麼來了?”
越洛回答不上來,他得知對方要去那樣危險的地方時,條件反射一般便趕過來了。
倒不是想勸他不去,畢竟不是裴籟去也會是其他官員去,總需要一個人領頭解決。
只是,越洛不得不承認,他有些壓抑不下的擔心。
大抵是他這份憂慮沒有藏住,裴籟目光凝著他看了半晌后,緊抿的唇角倏忽也放松了,眉宇間逸出一絲令人安心的沉穩。
裴籟抬手,輕柔地點了點他額頭道:“放心……”
越洛不由有些窘迫——分明是想來叮囑對方注意安全,再告訴他一些能用得上的隔離手段,但現在卻反倒被對方給安慰了。
真是……
越洛咬咬唇,還是將自己來的路上想好的那些話在此刻一股腦全倒出來了,生怕裴籟在那片瘟疫區遇上什麼莫可名狀的危險。
可裴籟聽著,面色卻沒有多麼嚴肅,反而愈聽神情便愈發噙笑,到最后開口聲音都是令人如沐春風的溫柔,“嗯,我知道了。”
越洛僅是聽到這一句,整個人便不由的安靜下來,感覺對方身上散發著一種令他感覺安穩的氣質。
很快,府外便傳來車馬準備好了的通報聲。
兩人對視幾秒后,越洛便低頭低聲道:“走吧,我送你出去。”
目送著裴籟坐著的馬車啟程,越洛不自覺抿了抿唇,眸底有些惆悵。
但當馬車窗口那小簾被長指掀開,裴籟朝他投來專注又帶有安撫的灼灼視線的時候,越洛的心情又不受控制地平靜些許。
真是很奇怪的變化,可他并不排斥,反倒在察覺到自己這種變化的時候,心底會浮現隱約的高興。
越洛一時不太明白自己的心情,不過在之后無法見到裴籟也無法與他取得聯系的時間里,他似乎有些醒悟。
古代不比現代,一旦去了遠方,那個人便宛如消失在了生活里一般,越洛除了隔幾日聽人匯報說裴籟遇到的情況之外,便再不知道旁的關于裴籟的消息。
如是半個月過去,越洛發覺自己一天比一天要來得焦躁。
他不喜歡這種同裴籟分別、連知道對方消息都感覺如同隔著什麼玻璃一樣的現狀。
尤其當裴籟身處那樣的危險之中,越洛更是心神難寧。
但偏偏在這時,老皇帝的身體終于是強弩之末,再難以為繼,在這日的凌晨卯時駕崩了。
這對于正處于瘟疫折磨的百姓們來說無疑是當頭一棒,雪上加霜,一時之間老天要他們亡國的議論沸沸揚揚。
越洛與群臣跪伏在地上,聽完大太監宣讀皇帝遺囑,擇日他便需要登基,以盡快穩住動蕩的民心與局面。
也恰在此時,越洛聽見腦海里傳來熟悉的提示聲:“宿主,任務已全部完成,請問是否現在立即脫離該副本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