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在獵場里,他詢問對方為何趙暄喚他夢亭。
趙夜闌道是表字。
他便喊了一路,可每喊一次,趙夜闌便不勝其煩,直至回府,他在覃管家面前喊了聲夢亭,趙夜闌大為光火,像是不欲在外人面前提起這個名字。
于是他便再沒有在外人面前提及,只偶爾兩人時才喚一聲夢亭,權當是二人樂趣。
從小易名,即使位極人臣成了光宗耀祖的事,趙府里卻沒有一個祠堂去供奉先祖……他隱約有個大致的猜測,卻不想去深究趙夢亭這個名字背后藏著多少故事。
他堅信人性本善,若是能叫趙夜闌步步走向深淵,那背后的故事必然令人摧心剖肝,所以他不想暗中去調查,以免再度將傷疤血淋淋地揭開來,對方承受不起,他也未必能坦然面對。
兩人剛回到將軍府,就看見覃管家和高檀蹲坐在臺階上,爭執不休。
覃管家:“趙大人怎麼去青樓了?太不像話了,就不能老實呆在府里嗎?”
“青樓香噴噴,大人自然喜歡了。”
“嘿,你小子就知道幫你家大人說話,你知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
“我當然知道了,我怕你才不知道呢。你太老了,去也沒用的。”
“你瞧不起誰呢!誰年輕的時候不是力壯山河?!我在姑娘堆里混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吃奶呢!”
“老了就是老了,只會吹牛。”
“你別不信!我現在都能叫我夫人生個三胎,你行嗎你!”
“我當然不行了,我又不喜歡你夫人,我才不想叫她給我生呢。”
“豈有此理!”覃管家氣得胡子都吹起來了,站起來就要揍他,可是又揍不過,只擺足了架勢,等他自個認錯。
這時,有人抓住了他的胳膊,他暗自松一口氣,轉頭一看,是將軍,立即沖高檀說:“看在將軍的份上,我不與你個毛頭小子計較就是了!”
小高卻不理他,快步上前,委屈道:“大人,你可算回來了,今日出門都不帶我,我還是不是你最喜歡的小高了?”
燕明庭額頭青筋一跳,松開覃管家的手:“你不是要揍他嗎?揍去吧。”
“啊這……”覃管家為難地看著他,這怎麼揍得動啊!
燕明庭徑自拉著趙夜闌回房去,留下這一老一小面面相覷。
覃管家掙扎片刻,見有人經過,忙低聲叫那人抓住自己的胳膊,喊道:“小高,若不是有人攔著我,我今日非叫你看看什麼叫寶刀未老,還沒有我不敢收拾的人呢!”
趙夜闌聽著這二人吵吵鬧鬧的,索性關了窗任他們胡鬧去。
燕明庭等了一會,見他沒有要說說今日之事的意思,只好命人去燒水,估摸著他肯定要洗去這一身污穢的,只是這身衣裳……
“你穿的是誰的衣服?”燕明庭可從沒見他穿過這一身,明顯是換過的,在哪換的?青樓?哼!
“不知道。”趙夜闌如實回道,“這是青樓備用的,應當是新的。”
呵!
燕明庭冷笑道:“青樓還備用這些呢,你平素不是最煩別人碰你衣物了嗎?怎麼青樓的衣服你說穿就穿?”
“……不然你覺得我一身血衣出來更合適?”
燕明庭一噎,兀自去廚房催促熱水,原地踱了兩步,一把將灶前的下人扯開,自己一屁股坐過去,拿起柴火就一股腦扔了進去。
片刻后,廚房里升起一堆濃煙。
“是不是著火了?!”覃管家老遠就聞見煙味,慌忙往廚房那邊跑去。
趙夜闌聞聲也趕了過去,剛到廚房外,就看見下人們將燕明庭拉了出來,哄勸道:“將軍,你就好生在屋里等著吧,熱水很快就好了,再急也不是這麼個急法啊,柴火不是這麼燒的,你小心把將軍府給燒著了。”
燕明庭訕訕地回頭看著他們散煙,嗓子嗆了煙,不住地咳嗽起來,這時,面前出現一雙白玉靴,他愣了一下,抬頭看著趙夜闌。
趙夜闌遞給他一塊錦帕,他尷尬地沒有接,心說咳嗽兩聲就完了,壓根不用這麼麻煩來掩唇捂鼻的。
誰知對方卻往他臉上擦了擦。
他詫異地看向對方,隨即看見那塊白帕子上黑了一塊。
燕明庭面如鍋底,是貨真價實的鍋底。
他立即沖向旁邊的水井旁,借著月光打量自己的模樣,臉上不知何時添了幾道鍋灰,真是叫他英俊模樣丑了好幾分!
趙夜闌忍俊不禁:“現在能好好擦了嗎?”
燕明庭打了盆水,放在一旁,剛想接過他的帕子,卻又收回了手,索性破罐子破摔:“你幫我擦。”
“誰慣的你。”
燕明庭側臉偏向他,擺明了要他擦:“夢亭,擦擦……夢亭!”
趙夜闌環顧一圈,見大家都在廚房里忙碌,無人注意到這里,才咬著牙蹲下去洗帕子,惡狠狠地給他擦臉:“這就是你說的不會去調查?”
“怎麼了?我不過喊你一聲,都不行了?你未免也太霸道了。”燕明庭得意地晃晃腿。
趙夜闌:“那也不及你無賴。”
冰涼的井水在臉上左右擦拭一番,燕明庭才神清氣爽地望著他笑。
搶救完廚房的覃管家一出來,便看見這二人在水井旁卿卿我我的,實在想不透為何趙大人要撇下家里的將軍,去青樓覓野花啊?難道真的只是去喝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