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沒人,他坐在椅子上,拿著手機不知所措,他打開微信,翻開和晏清的對話框,看著最后一次聊天的時間定格于三天前,心里不是滋味。
不一會兒,江策從外面回來,他推開門,瞧見屋內的人后,驚道:“戎哥,你去哪兒了?我一大早醒來就見你的床上沒人了。”
項戎頭也不抬,說:“隨便走走。”
江策看他沉迷手機,好奇湊近,定睛一瞧,發現項戎正在搜索問題。
“最好吃的粘米粉牌子是什麼?”
“最有營養的天然代糖有哪些?”
“桂花液和桂花蜜的挑選方法?”
……
“你這是要干嘛?”江策不可思議地眨著眼,“該不會之前我買了幾次桂花糕,你就想做給我吃吧?”
項戎側頭瞥了一眼:“滾一邊去。”
江策得意一笑,又說:“走走走,先去吃午飯,回來再選。”
項戎沒聽他的,仔細挑選了材料,選了同城快送,等待的期間才陪江策去了食堂,打了些飯。
可他沒胃口,即便他跑了一上午的路。
江策吃得急,扒著碗邊瘋狂吞咽,見項戎的飯不往下走,說:“你就是從一線退太久了,不消耗體力飯都吃不下了。”
項戎喝了口湯,面無表情說:“不吃照樣打你十個。”
“吹牛都不打草稿。”江策抖了抖肩。
放在一旁的手機突然亮起,項戎無心掃了眼,結果一瞧是條閑魚上的消息,立刻雙手捧起,打開屏幕。
“看把你慌的,”江策陰陽怪氣道,“哪個大人物找你啊?”
項戎不理他,專心致志地回復著閑魚上的話。
江策識趣地埋頭吃飯,結果對面的人突然問了句:“你知道附近哪里能看向日葵嗎?”
“向日葵?”江策撓了撓頭,“植物大戰僵尸吧。”
項戎:“……給我認真點。”
江策托腮問:“哪種向日葵?”
“這種。”項戎把手機屏幕轉了過來。
那是一片花田,萬千葵花對著太陽噙笑,一只小狗依偎在一只小貓旁,搖尾乞憐,很是可愛。
江策想了想,說:“我記得雁山好像有一片向日葵田,但葵花是在夏天開吧,現在還屬于孕蕾期。”
這熟悉的名字讓項戎疑惑:“雁山?那邊是不是還有個天文臺?”
“對對對,山頂有天文臺。”江策回。
項戎點了點頭,放下手機后繼續吃了起來。
這頓飯很快就結束了,江策伸了個懶腰,說好不容易放假,要回宿舍補個懶覺,項戎沒跟著回去,而是來到了行政樓的辦公室,他要在下午寫完辭職報告,并在今晚交給中隊長李承。
路上,他迎面碰到了保安老楊,老楊見了他第一句便問:“誒項戎,你表弟呢?好幾天沒見他過來了。”
項戎隨便找了借口:“他最近在忙,先不來了。”
不只是老楊,他還遇到了一些同事與前隊友,每個人打聲招呼后都會或多或少地問上一句:“怎麼最近不見你那個小跟班了?”
他只是簡單搪塞,心里卻是道不出的苦悶。
之前晏清來得太頻繁,項戎知道他那天真活潑的性子,一旦和別人見過兩次面后,就忍不住要笑著主動打聲招呼,以至于許多消防站的人對他混了個眼熟。
好像晏清不論去什麼地方,都會有很多人喜歡他。
可晏清還是走了,并且說以后再也不會來了。
項戎走入屋子,坐在了桌前,拿出辭職報告,提筆要寫。
可墻上的畫在風中輕輕抖動,讓他難以聚神。
他抬起頭,看向這些擾亂思緒的禮物。
清風徐來,拂過墻上貼滿的畫,好像闖進了畫中的世界,每一個世界里的故事最初只存在于腦海中,無法被相機捕捉,但它們此刻的確出現在了眼前。這些回憶里的美好被張貼在墻上,構建出所有夢里的期望,本該遙不可及,如今近在咫尺。
它們出自于同一個人,同一只手。
項戎起身走近,端詳每一幅畫,仿佛生命里每一個重要的時刻都被某個人記錄下來,第一次報道,第一次救援,第一次踢球,第一次滅火,落塵的過往仿佛魔盒,在凝視間開啟翻書頁般的回顧,那些增添了濃墨重彩的節點,因為一張張畫稿,一筆筆勾勒,被永遠地保存于現世。
包括逝去的人。
項戎的目光最終還是放在了那幅他最不敢看的畫里,有父親,有母親,也有妹妹,一家四口,其樂融融。
心里的坎太寬了,像一條堆滿泥沙的河灘,所有人都在逼著自己游過去時,只有晏清搭好了橋。
晏清說畫可以描繪內心的祈愿,這是相機做不到的。
沒錯,父親母親與妹妹,或許在另外一個平行世界里,正過著這樣的生活。
如果他們都還健在,一定不想看到自己現在的狀態吧。
項戎把這張畫看了很久,每一處細節都看在了眼里,不只這些,他似乎還看到了晏清為了畫好這幅畫,扔掉一張又一張廢稿,一遍又一遍地重頭開始,他畫得手酸了,流汗了,抓起桌子上的一塊兒糕點往嘴里一塞,繼續高興地畫下去,他畫了很久,瞞了很久,他本期盼著自己收到時的夸贊與欣賞,卻等來了埋怨與憤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