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過早地投入到了買醉的日子里。
他是個富有爭議的明星。
曾有評論家說,沈望一人的八卦足以養活香港所有的媒體。他私生活混亂、抽煙酗酒而且口無遮攔。社交賬號上一半以上的照片都是煙和酒,粉絲習慣了他的風流,但逃不過別人對他的口誅筆伐。但他從不關心。
沈望剛回國兩天,就被美和押送去乘天見了黃勝。黃勝現在已經做到總監了,但脾氣一點沒改,一上來就先罵了沈望一通。
沈望笑著點支煙,根本沒往心里去,還有心思跟他開玩笑:“哥,幾日不見,你這頭發倒越來越黑了。”
“我他媽焗的!否則我現在能滿頭白絲!我說你,今年你已經被拍到七次買醉的照片了,每次都跟人臉貼得這麼近,你他媽說個話需要貼這麼近嗎?聾啊?”
“酒吧里吵嘛。”
“每次人還不一樣,我們都說了幾次‘是朋友’了,我們乘天的公關因為你都快成笑話了——你到底有沒有在反省?”
“有有有。”沈望立馬掏出紐約買回的咖啡豆:“哥,我的一點小心意,給您賠禮道歉,我下次絕不再犯。”
黃勝虎著臉:“這話我聽了八百回了!”
“那多聽一回也沒差嘛。”
沈望見黃勝臉漲成豬肝色,知道他在暴怒的邊緣,不敢造次,乖乖地摁滅了煙。黃勝眼皮一掀:“怎麼反省的?說來聽聽?”
沈望想了想:“那我以后約家里。”
“我怕你變成聚眾淫/亂!那我怕是要在牢里見你了,”黃勝捏捏眉心,頗為無奈地說,“你也三十了,心里得有點數了,你不是才十八,還能胡鬧,這麼多雙眼睛看著你呢。
”
“我知道,我以后一定夾緊尾巴做人,不給你惹是生非。”
“那季簫自殺到底跟你有沒有關系?”
“沒有,真沒有,我對天發誓。”
黃勝狐疑地看他眼,但沒有多說,便開始談公事:“現在你話題度、曝光率都很高,正適合去參加綜藝,改善一下公眾對你的印象,而且對方很有誠意,價格開得很高。”
沈望嬉皮笑臉地問:“什麼綜藝?”
“《我的旅行》,旅游的真人秀節目。”
沈望一怔,他覺得自己不太適合這樣的真人秀節目。然而等他翻了翻策劃案,看到上面的金額便回心轉意了:“既然價格開得這麼高那就去,有錢不賺是傻瓜。”
黃勝說:“你待會去了那邊,說話要當心點,不要不合群。”
沈望像是聽到了個笑話:“可我演技不好。”
黃勝像聽到了奇怪的話:“雖然你酗酒又愛抽煙,但你的本性不壞,只要你愿意他們就會喜歡你。”沈望懶洋洋地說,哪有這麼簡單。但黃勝卻很篤定:“你可以小看你的魅力,但是別低估我的眼光。”沈望不以為意,但黃勝說得很認真。但他還是特地囑咐了句:“還有不要跟那里的嘉賓亂來,我聽說會請好幾個小鮮肉。”
“我對年紀小的沒興趣,乳臭未干。”
“少來這套,顧重當年不也才二十?”
沈望一怔,黃勝也自知失言。
兩人一時之間竟然說不出話,倒是沈望摸著褲縫,裝作無事地說:“也是。”
“但他是個例外。”
沈望安靜地望向窗外。
沈望生得好,即便是在美人如云的娛樂圈里,他的臉也頗具特色,頭小,臉小,常規款的瓜子臉,卻不是標準的花美男臉。
他有一雙烏濃的桃花眼,光光地盯著人,眼角自然地下垂,笑時像池塘里濺起的水花,然而縱使笑,他也抿著嘴角,再濃烈的笑意也顯得寡淡。
黃勝記得,他初見沈望時那濃烈的嗓音和憂郁的眉眼。
如今想來,初見到現在,已有十二年。
黃勝也忍不住嘆了聲氣。
黃勝語重心長地對他說:“你下定決心好好過了,跟我說一聲,我幫你物色物色。”
沈望笑說:“現在連同志都要相親了?”
他還想說幾句玩笑話,黃勝卻是語重心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頓時說不出話來了。
黃勝于他而言,像是酒肉朋友,又像是威嚴的父親,他被黃勝拍了拍肩頭,便開始心酸,但面上不顯,掛著漫不經心的笑。
第三章
沈望是個沒什麼商業頭腦的人。
他在乘天呆了整整十二年,替公司斂財無數,國民度和獎項擺在那里,本該錢數到手軟,但他實際上卻并不寬裕,靠著微薄的歌曲版權費過活,連春瀾圓的別墅都是租的。
他從前大部分的錢都捐了。
他自小生在孤兒院,一個饅頭要拗兩半吃,鞋子破了洞,冬天里就露著腳趾頭過,他從沒見過電腦、小汽車。
每次受邀參加慈善晚會,望著那一張張煤炭般的小臉,他就心里發澀,就像是泡在酸梅汁里,發皺、蜷縮。他自己也有奇奇怪怪的習慣,即使現在生活富裕,他也忘不了饑餓、寒冷的感受。
但他捐著捐著,忘了給自己留點兒。
他是直到這兩年才感受到危機,但好在他還有熱度,能出來撈撈金,只要能支撐得起他玩樂的開支,他也無所謂存折里的數字,反正錢也不能帶到骨灰盒里去。
草率地簽了合同,天還沒暗,沈望望著陰沉的天空,心情不太好,但說不上來是哪里出了問題,他只覺得這天又近又暗,像是要壓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