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顧重的那點事兒,其實不長不短。
但說起來并不容易。
他跟顧重在一起,是他頭一回談戀愛,他看過電影、小說,他大致知道戀愛的流程,但他自己從來嘗試過。
他大部分關系都在床上結束,下了床該喝酒就喝酒,該陌生就陌生。
很多人都不信,說愛是能做出來的,一夜夫妻還百日恩,你沈望怎麼能免俗,但沈望確實沒愛過他任何一個sex partner。
性對于沈望來說,就像吃。
人餓了要吃飯,再喜歡這道菜也就是道菜,生不出別的意思。
況且他不愿深思,不愿多想,他的風流是把鈍的刀,沒有寒光,也就容易被人當成是個裝飾。
然而卻不知道,刀還是刀,是能見血的。
顧重不是頭一回說想跟他談戀愛的。
沈望這張臉欺騙性極大,性格也看似溫順,很多人提過想跟他穩定下來。
但沈望都含糊地應付過去了。
他說不清為什麼,但他自己是暗暗知道的,他不適合穩定的關系。
直到顧重出現,他又聰明又天真。
他明知道沈望看上他,卻端著架子,說,我正在追求你,我不想跟你上床,我要跟你做戀人。
顧重追了沈望小半年,他不允許沈望多碰他,但卻蠱惑沈望逐漸了解他。沈望半昏半醒地開始了第一次交往,他努力地適應做戀人的責任。例如忠誠,例如體諒,更例如占有。
要習慣吃醋,要習慣解釋,也要習慣要求他作出解釋,因為這是“在意”,然而他不是真的在意,是被教出來的,也從不知道他有這樣的權利干預別人的生活。
顧重曾問他,對他有沒有什麼要求?
沈望點著煙,想了又想,說,沒有。顧重撇過頭去,便開始不愉。顧重不提對他的要求,但若是沈望去喝酒、參加club,他會暗自生氣。所以他揣測,他不能去這些地方,但問題的根源不在那里。
中間發生了很多插曲,無非是爭執、復合、再爭執的循環,在任何一場爭執里,開始和結束的人都是顧重,沈望只負責著迷茫地面對爭執。
而真正爆發的是他和徐斯見面,顧重向來介意他這個竹馬,兩個人冷戰了近一個月,縱使沈望再解釋,都沒有回音。
即使在路上碰面,顧重也不側頭看他。顧重再高高在上,依然是個可憐的小孩,面對自己心愛的人,他拿出了小時候的做法,擺出逞強的姿態等他來低頭。
然而沈望以為他們算是分手了。
他便重新回到了紙醉金迷的生活。
坦白說,沈望那時偷偷地松了口氣,他不擅長遵守任何約定,也不擅長承擔責任。
顧重卻因此質問他。
沈望才明白,對顧重而言,僅僅是情人間的冷戰,跟從前一樣;對沈望而言,卻是如釋重負。
沈望跟他坦白了心境,那是顧重第一次服軟,顧重說:“我們能不能別分手?起碼你先看過我準備的生日禮物……”
那是印象里顧重唯一一次求他。
沈望至今難以忘記他的眼睛,像是游樂園里被拋棄的孩童,固執地牽著手里的氣球。
但他還是輕輕地說,算了吧。
他沒敢看顧重,只是捻了捻他大衣上的雨珠,他依稀能見到顧重繃緊的嘴唇。
顧重回了紐約,他繼續在三里屯喝酒。
只是他經常會想起顧重那日的落魄,他的心便會沉甸甸的,但那時他權當是殘余的浪漫,并沒有放在心上。
他依舊八卦漫天飛,亂糟糟地活著。
若是一輩子沒心沒肺倒也輕松,他卻在顧重離開一年后,漸漸地覺醒了痛楚。
上蒼跟他開了個巨大的玩笑。
給了他刀槍不入的銅墻鐵壁,卻突然剝奪了他所有的堅強,那些緩慢的陣痛慢慢地爬上他的身體。
第八章 下
美和推進病房時,沈望正拿刀愣神。
美和飛快地從他手里搶下水果刀,吼道:“你他媽想干什麼呢?”
沈望迷茫地看向美和:“我只是想削個蘋果。”
美和冷哼了聲:“我還當你要為情自殺呢。”
“怎麼會呢。”沈望抬眼笑著:“為什麼在你們眼中,我是這麼癡情的人?明明我是最薄情的人,我傷害了他不是嗎?”
沈望淺淺地笑了下,帶著絲虛弱。
美和這才打量起沈望,他臉色蒼白,跟墻壁仿佛一個顏色,連桃花眼都沒了神采,像只生病的貓,仿佛只要一點點傷害就能殺了他。美和到底看不下他這幅模樣,忍不住放緩語氣,問他:“他走了?”
“嗯。”
“他說什麼了?”
沈望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美和大致猜到了:“那回去還喝酒、抽煙嗎?”
美和說:“我要是顧重,我肯定不喜歡一遇到挫折就酗酒的人。”
沈望便說:“不喝了,真的戒了。”美和狐疑地看著他。沈望便從被子里掏出手機,給他看證據:“我買了很多薄荷糖、冰激凌。”
“怎麼?”
“不是說吃甜的心情會好嗎?”
好了就不會想抽煙喝酒了吧。
沈望彎起眼睛笑:“我會好起來的。
”
美和一怔:“但是吃甜的還會讓皮膚變差。”
“啊。”
“那怎麼辦?”
沈望緊張地盯著美和。
美和吸了吸鼻子,一巴掌扇在他背上:“服了你了,做了十二年的明星了,這點基本常識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