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顧重討厭輕浮和浪蕩。
而他似乎兩個都占。
沈望又低下了頭。
顧重卻沒有理會他這些糾結,只是把菜單給了服務員。等烤肉上來時,沈望也沒有什麼胃口,只覺得涼颼颼的。他不知道該從哪里解釋起,況且顧重的言外之意太明顯,話語間的灑脫讓他退懼。他卻做不到同等的灑脫、看開,依舊固守在多年前的回憶里。
沈望卻不知道說什麼,卻是手上勤快,不停地給肉翻面,等泛白了,再遞到顧重的碗里,顧重客氣了好幾回,但碗里的東西越來越多,堆了個小山。顧重捏住他伸過來的手腕:“你自己吃。”
“哦,嗯。”
然而沈望呆呆的。
顧重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白肉,起了個話頭:“楊茜那是怎麼回事?”
沈望把知道的都說了一遍,包括藍鶴給他的奇怪感覺。顧重很專注地聽他說,還給他倒了杯茶。等沈望啰啰嗦嗦地說了一遍,顧重道:“這件事沒這麼快結束,據我所知,按照新加坡的法律條例來,虐待動物初犯者,可判坐牢最長18個月,或罰款15000,或兩者秉施。按照這件事情的影響程度,要是真的清算此事,光賠錢是不夠的。但具體怎麼樣,還是要看大使館怎麼說了。”
沈望聽了也一愣,顧重繼續說:“嚴懲倒是好事,給肆意妄為的人長個記性。不過出了這件事情,時間解決前,恐怕是很難繼續錄制了。”
“正好休息休息也挺好的。”
“你不準備參加參加別的節目?其實《蒙面歌王》挺適合你的。”
沈望垂下眼睛:“我已經很久不唱歌了。”
“為什麼?”
“這幾年生活作息也不好,對嗓子傷害很大,再說,我本來就不是音色多罕有的類型,我在這種純歌手競技的節目恐怕也拿不到好的成績。”
過了很長很長的時間,顧重說,也是,輕飄飄的語氣,卻像是一塊石頭壓在他的身上。
兩人相繼無言地低下了頭。
走在街上,顧重也不提起回去的事,只是漫無目的地亂走。許是周末的緣故,狹窄的街道上熙熙攘攘,兩人貼著才能走。沈望垂著的手臂,偶爾會擦過顧重的手背,他就像是觸電般地把手攥緊了,放在自己的身前,心緒混亂地向前走,而顧重像是在想別的事情,神情淡漠,也看不出沈望心里的起起伏伏,兩人逛著逛著,便到了安靜的地方,沈望也好摘了口罩,透透氣。
顧重把手壓在欄桿上,眼前是靜謐的海,海風吹拂過英俊的眉,月光替他輕吻了他高挺的鼻梁。顧重突然說:“我好像是第一次跟你吃烤肉。”
“我們倆口味很不一樣,只有在西餐上才能統一,所以我們出去也一般只吃西餐。”沈望側頭問他:“但是你從來沒有跟我說過你想吃烤肉,我一直以為你不喜歡,所以也不找你吃這個。”
“以前我在你面前,總是……”
沈望安靜地聽他講,但顧重卻不再說下去了。
總是什麼?
隱藏自己的喜好?還是裝作大人?
“其實我還有很多喜歡的東西,例如比起鵝肝,我更喜歡吃漢堡,比起魚子醬,我更喜歡吃薯條,而且我每次熬夜并不是在復習功課,只是在打游戲,其實我是個很平凡的人。
”
“這些我知道的。”沈望很溫和地看著他:“以前我們一起住的時候,每次睡到一半發現你不見了,我就會去書房看你,你那時候帶著個耳機,使勁敲鍵盤。”
顧重突然笑了:“我還以為自己裝有品位裝得無懈可擊。”
“那時候你還小。”
顧重說:“是,那時候我才二十不到。”
海風吹過沈望的臉,又柔和又清爽。
“兩年前的我一定很難想象,我們倆竟然會心平氣和地站在這里。”
“的確。”
沈望輕輕地說:“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回到兩年前。”
“回去做什麼?”
告訴從前的自己,你會十分愛眼前的少年。
不要對他不好。要對他認真。
“我會求你不要走。”
顧重笑了:“說得好像是我主動走的一樣。”
“以前是我不好,我以后……”
“你每次只要說起從前,就這麼膽戰心驚的,其實我不怪你了。”
沈望心跳得很快:“真的?”
“真的。”
“那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沈望,你有沒有想過,你不是愛我,而是只是缺少了個很愛你的人?”
顧重望著遙遠的海岸線:“其實我恨過你,認為你愧對了我的付出,我一度想不明白,你憑什麼這麼對我?我明明已經放下了所有去愛你了,但后來我明白,你只是不夠愛我,但這是沒有錯的。這個世界,有很多東西可以明算賬,但唯獨感情不可以。愛情不分對錯,也不能以回報綁架對方。所以我不怪你。”
“曾經我以為看到哭著求我復合的你,我會很痛快,會覺得成功地報復了你,但實際上正是因為曾經真的愛過你,我比誰都不愿意見到你的卑微,我寧可你依舊不愛我,瀟瀟灑灑的,讓我懷著這份殘破的感情憤怒離開,也不想你變成這樣。
”
“顧重……”
他死死地盯住他的嘴唇,他預知了之后即將飄出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