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鴕鳥似的,沈望緊緊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猛地蹲下 身,不肯聽他后面的話。
而顧重像是看一個小孩似的看蹲在地上發抖的沈望,想要把他拽起來,但沈望卻怎麼也不肯起身。只有一張煞白的臉對著顧重,囁嚅著嘴說:“你恨我吧,我求你了,你不要這樣……我寧可你恨我,我不要你想開,我不想聽,我不聽。我什麼都沒有聽見。”
顧重嘆氣道:“你不能像個小孩一樣,逃避所有的事情。”
但沈望依舊是自顧自地念著:“你是煩我來找你,我今天不應該來找你的,我以后不經過同意不會來找你了,你別不要我……”
顧重也像他一樣蹲在地上,跟他平視,看他愛了四年的男人一個勁兒地搖頭,眼淚堆在眼眶里,濕漉漉地往下流。顧重恍惚地心軟,又壓下了憐惜。只輕輕地捻了捻他的眼淚,對他說了句話,沈望只聽了兩個字便哭得更厲害了。
“早點說清楚,對我們都好。”
他求他不要再說了,一遍遍地求他不要這樣,但顧重卻像是下定了決心,掙脫了他的手,他伸手去抓他,但沒拽住他的衣角。沈望追著他的身影跑,天卻應景地下起了大雨,順著他滾燙的淚珠,一起砸進了泥土里。而顧重的身影也顯示在他的視線里。
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像是失去了全部,像要把一生的眼淚都流干,來往的行人都奇怪地看向他,而他不管不顧地哭。
顧重不要他了。
因為顧重不再是從前的顧重了,顧重能夠放下他了,因為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總是做錯事。
他一度以為消滅了恨,愛會應運而生,卻不知道沒了恨,愛也無法依存。
感情總是這麼不講道理,顧重愛他時,他不以為意,而當他愛上顧重時,卻只抓住了恨意的尾巴。他今日所期許的、珍惜的、懷念的不過是恨意和愛意同歸于盡時的殘暉,而他緊緊攥住的不是溫柔的尾巴,而是釋然的虛妄。
顧重溫柔而善良地打碎了他的夢境。
他的自欺欺人也走到了頭。
即使捂住了耳朵,他也聽見了愛人的話:以后若是碰見了喜歡的人,要對他好一些,否則那人會難過。而我們往后便不要見了。
第二十一章 上
顧重是走回家的,渾身都濕透了,T恤黏在身上,很不舒服。他麻木地到了家,繞過了惶惶恐恐的王姨,進了二樓的臥室。他的潔癖在那一刻隨著他的思緒一起斷線了,他在床邊坐了許久,久到他的衣服都半干了,他才恍惚地記得要脫了臟衣服,先洗個澡。當他的身體接觸到熱水時,一切的記憶都涌了上來。
他和沈望說清楚了。
那些話幾乎都是脫口而出、不假思索的,是他真切的想法。
但他此刻在意的卻是沈望煞白的臉,面對那樣的沈望,那時的他,現在的他,都沒有辦法生出釋然的情緒,更多的是空虛。他輕輕地自言自語道,他真的跟沈望攤牌了。
以后沈望也不會圍著他轉,不會總是騷擾他,也不會總是道歉認錯。按理說,這是件好事,他卻不夠歡喜。像是割掉腐肉時,也牽動了別的神經。
等洗完澡,他才看到窗外的電閃雷鳴,不知道沈望回去沒有?
他自我寬慰,既然說和沈望切斷了關系,就不要再去想他的處境,況且他不是那般呆傻的人,然而他又想起沈望那擦過他手背的手,沈望以為他毫無知覺,但他分明感受到了想和他牽手的渴望。
現在的他似乎和印象里的他大相徑庭,從前的沈望風流、浪漫而且向往自由,絕不會在他面前哭得這般凄慘。他轉念一想,今天的他似乎又過分沖動,他怎麼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跟他談論這個問題?他仔細思考后,今天的所作所為居然都這般得經不起細想。
他怎麼會這麼沖動?像是回到了二十歲,因為沈望而放棄耶魯。和沈望搭邊的事,他總是變得不像他。即使下定決心要遠離他,也總是思前顧后。
他沒擦干頭發,大字倒在床上。
最后他還是給他的經紀人打了電話,卻沒有人接。
他在床上躺了很久,久到窗外的光都幾乎滅了。
夜深人靜時,他卻什麼都沒想,只是看著天花板發呆。
門外卻突然傳來了聲音,他下床拉開門,是顧健緊繃的臉,縱使頭發斑白,也不怒自威,顧健硬是擠進了他的房間。
“你怎麼來了?”
“你這套別墅還記在我的名下,我怎麼不能來?”顧健走進他的房間后,打量了一圈:“聽王姨說,你回來后就魂不守舍的?”
顧重坐在床沿邊,掀了下眼皮:“跟公司沒關系。”
“我聽你姑姑說,你又跟那小子搞不清楚?這次又是因為他?我給你取名叫重可不是叫你重蹈覆轍的。”
顧重一動沒動:“糾正一下,是我媽取的,你只是在產房旁邊思考怎麼教訓我的混賬老爹以及怎麼跟顧槐堂的媽交代而已。
”
“你這是跟長輩說話的態度嗎!你不要以為你繼任了皇圖就翅膀硬了,皇圖還是我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