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顧重沒有理他,只覺得很疲累。而顧健似乎也不期望他誠懇,只在他的房間里四處亂逛。顧重因為有潔癖,所以房間里的東西很少,布置也很簡單。只有一面貼墻的書架上擺著東西。
顧健自說自話地從上面抽出了幾本書,顧重聽到他的動靜,眉頭一皺,伸手去攔他:“別亂動我的東西。”顧健卻發現了里面的奧秘,這幾本不過是書本的模型,其實是一個儲納盒,里面是一張薄薄的碟片,上面用記號筆寫著“測試版”,顧健冷笑道:“你幾歲了?還在書里藏東西?”
“那你一把年紀了,你知道尊重我的隱私了嗎?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又是游戲?你能不能有點出息?”
“耶魯不讀,跑去做什麼游戲工作室,現在回國繼任了,還是從前那個吊兒郎當的樣子,你丟不丟臉!你幾百個下屬知不知道頂頭上司這麼不求上進!”
顧健豎起臉,把他的光盤捏得作響。
他實在疲累,不想和顧健討論這個問題,但顧健卻是把光盤摔在了他的面前:“裴章那個投資,為什麼不提前給我報備?你位子還沒坐熱,倒是大手筆地劃了一點五億出去,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等著你出洋相?你哥辛辛苦苦積累的名聲,就要毀在你手上嗎?你要是能把你的心智用在皇圖身上就好了,整天不是愛,就是游戲,你怎麼不替家里想想?”
原來是因為這個。
顧家、你哥、公司……
永遠是這三個。
他就說,什麼時候顧健會沒事來慰問他?
顧重不怒反笑:“一個小投資,用得著跟你報備嗎?如果屁大點的事情就要跟你商量,你找我回國繼任做什麼?你要是信不過我,你可以去精神病院請顧槐堂回來,看他怎麼想。
”
顧健吼道:“要不是你哥,輪得到你繼任皇圖嗎?”
“如果你想要收回成命,你隨意。”
對顧健那張充滿怒意的臉熟視不睹,他漠然道:“如果你想跟我談的是商業問題,你去公司里找我,現在我下班了,如果你是來跟我討論家庭的,請走,我不想跟你探討這個傻 逼問題。還有,以后不要亂翻我的東西。”
“你說的是人話嗎?簡直就是個畜生!你眼里有沒有我這個當爺爺的?”
“你把我媽趕出家門,把我趕到美國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你是我爺爺?”顧重繼續道:“我不想跟你打嘴炮,出門的時候記得把門帶上。”顧健抬起手掌,作勢想要抽他。但顧重動都沒有動,只是冷冷地看著他,顧健咬了咬牙,額頭滿是青筋,最終摔門而出。他深深地呼了口氣,然后把光盤重新裝進殼里,塞回書里。沒有歇幾分鐘,他起身看助理發給他的新文件,然而沒看幾眼,他便扔了手機。
他的腦子一團亂,抽不出一絲絲空隙。
他下樓去找酒,正巧碰到王姨,王姨張口就想要勸他,他卻拉開了啤酒的易拉罐,冷淡地說:“以后他來,開門前先跟我說聲。”然后徑直上了樓。他靠著墻壁,安靜地喝酒。在黑夜里,他看到了一條新的短信,來自陌生的電話號碼,是沈望的經紀人。
【謝謝顧先生,我已經找到他了。】
他盯了許久,沒有回。
他的人生又何嘗不是一團亂麻,他分不出心思,再重蹈覆轍。
第二十一章 下
美和是在街上找到沈望的,他穿著件被濕透了的T恤,抱著膝蓋蹲在地上。
像是被拋棄的小孩,固執地占著一個角落。
美和去拉他的時候,他軟綿綿得仿佛沒骨頭。
他幾乎還沒來得及訓斥沈望幾句,沈望就生了場病,輕度肺炎。住了兩天醫院,吊了幾天點滴。他不哭也不鬧,只垂著眼睛,睫毛長長的,很安靜。
美和送他回去的時候,他也從未有過地配合、沉默。美和給他做了面湯,他也乖乖地吃了。沈望吃飯很安靜,細嚼慢咽的,吃了足足一個多小時,連面湯都喝了。美和洗碗的時候,沈望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最近有工作嗎?”
美和一頓,道:“我都給推了。”
沈望“哦”了聲,說:“我想工作。”
“你認真的?”
“嗯。隨便什麼都行。”
美和遲疑道:“之前黃勝的確給你談了個游戲直播……”
“接吧,什麼游戲?”
“你還是多休息休息,反正也不是什麼大項目。”
沈望說:“我想找點事情做。”
美和卻沉默了,始終沒有再提這件事情。但沈望也沒有多說,只是轉而窩在沙發里看電視,看的是最近熱播的古裝言情劇,男女主演技都平平。他卻一連看了很多集,也沒搞清楚在講個什麼故事,甚至連演員的臉也沒認清。晚上時,他又找了部電影看,死神來了,鏡頭很血腥,但他卻沒什麼反應,只是疲累地眨了眨眼睛。
等夜很深了,他才把電視機關了,整個屋子里很寂靜,什麼聲音都沒有,他卻依稀聽到了鋼琴聲、小提琴聲,那些他擱置已久的樂器的聲音都冒了出來,他捂住耳朵,依舊有,那些生意沒有經過他的耳朵,而是直接出現在了他的腦海里。
音符甚至半空飄在他的眼前,他的眼眶里只有巨大的、黑色的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