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重隨手翻了幾頁,便知道是剛登上熱搜的事。他抹了把傷口,手指上站著薄薄的血:“有事嗎?”
“你還問我有沒有事?”顧健用手指頭指著他:“你看看新聞是怎麼寫你,怎麼寫小薛的,薛爺爺剛被氣進醫院,我讓你多照顧他,不是讓你跟他搞這種不干不凈的事,你自己臟,還要帶壞別人,還有,你跟乘天那小子到底有完沒完?你還沒被他玩兒夠呢?”
“我和薛言生只是朋友,跟沈望也是,比起我的私生活,你更應該去關注關注我們的公關部,半小時了,新聞還沒撤下來,我前段時間剛聽到小道消息,二叔和公關部的人吃了頓飯。”
提到二叔,顧健的臉頓時陰晴不定了起來。
顧重嗤笑了聲,說:“那些散股我已經回收得差不多了,他再怎麼跳,也就是鬧鬧這種風波,想要奪權是不可能的。”
“那你怎麼不處理公關部?等著我給你收拾?”
“領頭的是顧槐堂一手提拔的。”
顧健不說話了。
顧重就像是看戲似的盯著眼前的男人,比起家庭、親情,對他最重要的永遠都是公司,或者說他根本不是他心目中的家庭一份子。顧健最聽不得的就是“顧槐堂”三個字,他平時都總是用“你哥”來代替,然而現在真的聽到這個名字,就像是頓時老了十歲,整個人都變得干癟了起來,他甚至沒有再罵罵咧咧,安靜地離開了公司。
而顧重卻也沒有報復的快感,只是躺在辦公椅里,叫小張給他拿一張創口貼。酒精沾上傷口的那一刻有些刺痛。他休息了五分鐘,又開始處理文件,但他總會想起鬧得沸沸騰騰的事。
他和薛言生信誓旦旦地保證至少不是沈望做的,還把薛言生氣得夠嗆,追問那他的無名火應該找誰發泄,但顧重知道,的確不可能是他。他從來沒有懷疑過沈望的人品,他不是會背后捅刀的人,不管是四年前,還是現在。過了兩小時,薛言生又給他發了條短信。
【你確定不是他?】
【嗯】
薛言生回:我知道了。希望他對你還有點良知。
他把手機反扣在桌上,偶爾會想起沈望。沈望占據了他整個青春,但也是沈望教會他如何和純真告別的。
按理說,他應該對他恨之入骨,但他的恨卻慢慢地消散了,他處在一個神奇的界限,無法重新愛他,又做不到完全的釋然,所以他遠遠地離開沈望,但他的名字總是出現在他的面前。每個人都要提起他。
就連他自己也是,偶爾會在夢中想起他。想起他顴骨上的痣、手腕上的雛菊。背后夕陽西沉,暮色如薄薄的蟬翼,溫柔地蓋在他的背上,他就像少年時那樣,把臉貼著書桌,聽他藏在記憶里的濃烈歌聲。
第二十四章
他晃著晃著,跑去了籃球場。
他對體育興致缺缺,但熬不住顧重喜歡,他們有很多次約會都在這個荒蕪的籃球場里,春瀾圓是個高檔小區,都是一棟棟的別墅,入住的都是達官貴人,誰沒事跑到籃球場里活動,也只有從前的顧重。
況且大太陽的,又熱又曬,久而久之,這個籃球場成了個荒廢的地方。也成了他的秘密基地。他偶爾會跑來坐坐。
他伸手看了眼手掌,白皙,沒有任何瑕疵,也沒有老虎和音符的碎影。
一切都很正常。連風都和多年前很相似,包括細碎的樹影。所以他閉上眼睛,開始絮絮叨叨地說起這兩天發生的事,說起美和,說起藍鶴,也說起顧重。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說給風聽的,偶爾風也會給他回應,輕輕地呼是好,重重地嘯是不好。
當他說完,他旁邊的座位仿佛有了重量,又像是沒有,那是一種很模糊的錯覺,建立在他的意念上。他聽到旁邊熟悉的聲音說:“我相信你。”
他便著急地問:“真的?你別哄我。”
“真的。”那邊說:“就你那腦子,也做不來這種事。”
沈望哼了聲。
然后旁邊的人問:“你為什麼閉著眼睛跟我說話?”
“我怕我睜眼了,你就消失了。”
“瞎說什麼呢?說這麼玄乎。”旁邊的人好像悄悄地湊了過來,低聲說:“我保證,我不會消失的。”
所以他抖了抖睫毛,慢慢地張開了眼睛,望向身側,沒有顧重的身影。但他很習慣地嘆了聲氣:“又騙我。”
顧重會信任他嗎?
他知道,從前的顧重一定會。但現在的顧重會嗎?他希望是會的。
他又坐了會,然后回了家,家里被阿姨整理得整整潔潔,他攤在外面的紙張也摞起來堆在一邊,他接著筆桿子繼續寫,隨便地寫上幾句,他細細地看了眼,全是酸酸的情話。他又扔進了垃圾桶。
等天黑的時候,他給自己煮了碗泡面,他隨便糊弄了兩口后,美和進了門,兩人大眼瞪小眼的,然后沈望捧著碗,幾乎是下意識地解釋了句:“我偶爾才吃。”
隨即想起來,他們在吵架。
美和看他的臉變得這麼快,也忍不住笑了:“我給你帶了西瓜。
”
沈望依舊是冷著臉,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