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換的游真不能說賭神,也可以算是個非酋,第一把滿手牌抽了個錯落有致,直到大結局都沒打幾張。
可能剛才翟藍出牌的后遺癥還在,年輕人狐疑地皺起眉:“游真哥,你不會也在……欲擒故縱吧?你們倆,逗我玩呢?”
“沒有。”游真坦然地說,“我牌技臭得不行。”
翟藍聽到這句,笑得差點被酸奶嗆到。
看他們打了兩局牌,游真如他自己所言的牌技聊勝于無,再加上運氣不行,幾乎次次都輸,還有一把直接春天了。
縱然這樣,他都沒什麼情緒,下一次依然淡定地握著牌說“要不起”。
翟藍看到最后實在不忍直視了,躲到旁邊看書。專業書,隨手塞進包里,火車環境不太適合閱讀,翟藍隨手翻兩頁就再次欣賞窗外風景。
很多年沒坐過綠皮火車,窗戶寬敞是翟藍最滿意的地方。
晴天,陽光毫無顧忌地鋪灑入內,念青唐古拉山的巍峨雪峰漸行漸遠。偶爾路過咸水湖,名字是聞所未聞的,但碧藍如洗,要不是云層聚集沉甸甸地往下壓,水與天連成了一片,成為褐黃中令人耳目一新的靚麗。
跨越可可西里后往南方,凍土越來越少,曠野的積雪融化,蜿蜿蜒蜒地漫開了。
烈風吹散了霧,流云也銷聲匿跡。經過又一汪純凈澄澈的高原湖泊,水色如白練,翟藍看見有幾只藏野驢出現在地平線上,好奇地朝火車豎起耳朵。
巖灘變成連綿草甸,鐵路橋,信號塔,發電風車,都昭示著他們離聚居區更近。
翟藍定定地坐著,不時舉起手機拍點什麼。
他其實沒主意能發給誰,但這些一生都不一定見幾次的風景,錯過了光靠記憶銘刻好像又不足夠。
記憶有時是最無情的,套不了公式,無法用數字計算,不給回收站暫時保存的反悔余地。某一天開始,沒有了就是沒有了,甚至不能自知到底記憶的消失以哪一秒鐘為起點,從此再找不回,除非再次出現類似的場景。
但“似曾相識”的曖昧永遠比不了第一眼震撼。
翟藍害怕遺忘,又抗拒不了,自從老爸走后他就養成記錄的習慣。他疑神疑鬼,覺得哪天自己說不定會早衰,然后忘記一切。
到時候還能翻一翻相冊,重新認識自己路過的每一個腳印。
有點出神,他沒有察覺身邊突然有誰靠近,肩膀被輕輕一拍時翟藍像只受驚的貓,猛地亮出爪子:“啊!”
“學霸,想什麼呢?”游真把他條件反射舉起的手按回去。
“就亂想。”翟藍搓了搓手腕,“別叫我學霸了。”
“在我的眼里呢,高考數學140分肯定算學霸,你不能強迫其他人改變標準。”游真振振有詞,卻還站著,橫在走廊中間擋路。
不過左右都沒人路過,翟藍和他說話時不得不仰起頭:“你們打完牌了?”
游真“嗯”了聲:“幸虧沒打錢,輸得我腦袋都麻了。”
“你運氣真的有點不太好。”翟藍說,斟酌著用詞避免尷尬。
游真并不在意:“是吧,你也發現了。我就是那種套環套不中,抽簽永遠是大兇,超市刮刮樂除了‘謝謝惠顧’沒別的,玩游戲連保底都會歪的……超級非酋。”
他語氣太逗,翟藍側過臉憋笑。
“行啦,該笑就笑唄,我又不在意。
”游真無奈地嘆了口氣,“二十多年都這麼過來了,不也還活得好好的麼?而且——”
“嗯?”
“倒霉慣了,就想從生活里發現一些幸運,做自我慰籍。”
翟藍表情懵著,若有所思。
最開始的小啞炮、小刺猬仿佛終于收起了棱角,他坐在凳子上,背對白晝,半晌后不自覺地笑了笑,睫毛覆蓋著,游真沒看到他眼角有水光閃爍。
“我突然有點想通了。”翟藍突然說。
“什麼?”
“每個好天氣都可遇不可求,所以把它們當做禮物吧。”
黃昏,瑰麗晚霞占據整個天空時,他們乘坐的Z字頭火車穿過一個隧道,窗外河流奔涌,裹挾殘雪與碎冰,銀白水波被染成透明的紫色。
城市輪廓出現在地平線上。
拉薩到了。
作者有話說:
lzl不會打斗地主所以寫這段請了場外求助……沒有明顯bug就行,其他不要深究謝謝謝謝
明天有更(伸手要海星(真好意思啊
第8章
走出火車站時晚霞漫天,顏色由濃轉淡,一直延伸到東邊的山坳中,隱約可見金烏西墜。面朝西的建筑墻面像被刷滿了暖橙油漆,整齊又鮮艷,是自然精心設計后的奇觀。
翟藍背著背包貼墻站,面無表情地聽電話那頭的人對他解釋。
“……所以就這麼個情況,我昨晚折騰到四五點才睡。”李非木的聲音很虛弱,確實精神不濟,“本來要接你的那個司機現在這樣也來不成了。”
翟藍:“啊。”
“就,你身上還有錢嗎?要不先在拉薩找個酒店住……?”他越說越小聲,難免愧疚,“我真的沒想到會這樣……”
李非木是翟藍的親表哥,又是最初勸翟藍來西藏的人,不可能扔下他不管。
最初他給翟藍安排了兩個方案,滿以為萬無一失了,卻沒預料到臨到關鍵時刻統統失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