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一連連收回目光,朝靈前的人拜了三拜,緘口往靈堂門口的座位走
周肆跟著上來,看著有些靈魂出離的程一,神情突然緊張起來,他又問了一句:“你怎麼來了?”
程一這才想到了剛剛來的目的,他站在原地,深吸了口氣,調整了狀態,才從衣服兜里取出了那朵黑色的喪花,攤開手心,遞到周肆眼前。
“我在屋里撿了個東西,我想,你可能需要,所以就來了。”
程一這話說得很慢,一語雙關。
我想,你可能需要我,所以我就來了。
“真的來了?”周肆抬眼確認。
程一點點頭,重復:“來了。”
周肆沒有拿回那朵喪花,而是帶著程一走出了靈堂,在燈光照不到的昏暗地帶,將人摟進了懷里。
他倚靠在程一身上,帶著疲憊的語調,開口:“程一一。”
“嗯。”
“程一一。”
“嗯。”
“程一一,你抱緊我一點。”
“好。”
周肆的下頷就落在程一的肩頭,這次不是那樣輕輕地靠著,而是整個人都耷在了程一身上,像是失力的玩偶。程一的手環過周肆,不同于下午的擁抱;而是他的掌心輕輕貼著周肆的背,悄悄地安撫著,輕拍著,無聲卻情長。
突然,程一感覺到了肩頭的一點濕潤。
周肆哭了?
他的后背僵直起來,只是一句話也不敢問。
要是哭了便哭了吧,人生三十年,不如意的事情,十有八九。沒有人的心是鐵打的,也沒有人可以一直堅強。程一如是,周肆亦如是。
但這樣的溫存沒有停留太久,周肆先從程一懷里脫離出來,他故作輕松地說:“幸好,這里沒有光,沒有人看到。”
程一卻握住周肆的手捏了捏,抬頭說道:“可是月亮看到了。
”
“什麼?”
程一揚了揚下巴示意周肆看過去——樹梢頭,一彎月。
月光剛剛就落在周肆的肩頭,把程一和周肆的舉動看得真切,而現在落在周肆成熟的面龐上,剛剛沒有擦去的淚痕還在月光下反著光,顯得格外晶瑩。
程一從身上摸出一張紙,替周肆擦了淚痕。
“我說,月亮,看到了你剛剛那一面。”
“我剛剛那一面,也只有你看到了。這樣說來,你該算,我的月亮?”
說著周肆回握了他的月亮。
程一聽完,抿嘴苦笑,到底也沒把周肆的這句話往心上放。
月亮,是黑暗里的一束光。
程一,九年前,就沒成為周肆的那束光。
現在,哪里配呢?
他唯一能做到的,只是勉強站在周肆身邊而已。
還是以最見不得光的“情人”名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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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兩章有點新內容修改了章節的,要是覺得這章有點跳躍,辛苦再翻回去看看哈~
第22章 送命題
夏夜在人聲凄少的地方,總會顯得格外漫長。
程一和周肆一同坐在可以說是冷清的靈堂里,偶爾有幾位神色匆匆前來吊唁的富家小姐,隨了禮走完流程,也就走了。
周肆把人送了出去,程一留在堂內,他彎腰引火,續上新的蠟燭,還跟靈前的虛無說了兩句悄悄話,算是他和她的約定。
等程一說完,回頭時看到一位穿得格外華貴的夫人站在門口。她黑色的綢緞裙上藏著銀絲暗紋,在燈光照射下,反而熠熠生輝,只是她帶著黑色禮帽,顯得格外低調。
程一沒看到她的面容,只是直覺該是秋桐的什麼人,他拿著一炷香朝那夫人走去。
那人卻擺了擺手:“謝謝。我就這麼看看就行了。”
程一不解,卻又不敢多問。他放下香,來到門口抱著沒遞上的茶水,看著那位夫人。
而那位夫人就這麼一動不動地站在堂前門外,看了堂上那遺照上笑得格外燦爛的姑娘——據周肆說,那是秋桐帶融融第一次回娘家的時候,一家人一起照的,秋桐特意要了原片,截下來放在手機里。可能是前幾天,又特意p成了黑白的,大概是早早就為自己準備了。
程一收回目光,正撞上那位夫人的手顫抖著從手提包里抽了一張手帕來,在臉上輕拭。
“夫人,要,進來坐坐嗎?”程一待她收拾好面容后,才開口。
那位夫人這才微微揚頭,看了程一一眼,微笑了一下,她的笑是極其端莊的,很大方,卻又很疏離:“不用了,我就看看她就行了。”
“那要喝一杯茶嗎?”程一遞上紙杯。
那夫人愣了一下還是接過了:“你是桐桐的朋友?”
程一被問住了,朋友——真要算,大概是一面之緣的朋友;又或者說,情敵,更合適?
好一會兒他才心虛地點了點頭。
不過他以什麼身份站在這里,對眼前這位夫人來說,都不重要。那位夫人抿了一口茶,等苦澀的茶味都被自己咽了下去,才繼續開口:“我有三個女兒,只有她,吃了最多的苦……不過現在也好,至少,不用這麼苦著了。”
“岳母!”周肆的聲音突然從背后傳來,“你來了,不進去坐坐嗎?”
那夫人后背僵了一下,整個人更挺拔了些,她緩緩回身,笑說:“不用了。秋桐的父親有事忙不開,我正好和朋友在這邊旅游,也就過來看一眼。
”
這話才落,周肆的眉頭就皺了起來,但音調到底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