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那你晚上慢些,夜路不好走,而且這里人生地不熟的,有叫司機跟著嗎?”
那夫人將紙杯還回來,讓程一接過了:“對了,融融那丫頭還在別墅那里嗎?”
周肆將手背在身后,反而開門見山:“周筱彤到底姓周,不會她的姐姐弟弟們連這麼個侄女的主意也打吧。”
那夫人又回頭看了眼遺照上的姑娘,嘆了口氣:“好像要開學了。正好給她換個地方住住吧。那麼大個別墅,也不適合一個小丫頭住。你公司旁邊那個家,我看差不多,畢竟小孩子還是跟在身邊的好。”
周肆的眼神驟然發生了變化,方才陡生的凜冽突然軟了幾分。
他難以置信地看向了眼前人。
那夫人卻一臉了然,神態自若:“我也是個母親,知道什麼是對孩子好……”
她還囁嚅了一句,只是周肆沒有聽清,但程一卻聽清了。
我也是個母親,知道什麼是對孩子好,只是,沒做到。
所以她才會神情哀傷地站在門外一動不動,所以她才會潸然落淚,所以她才不敢走進靈堂。
“還有,剛剛站在這兒的人,不是秋夫人。”
她話音落下的時候,目光卻像一把鋒利的刀落在程一眼前,這句話是說給程一的。
周肆邁了一步,將程一擋在自己身后,也擋住了秋桐母親視線里的鋒利。他順勢虛扶上:“我知道,今夜,您只是母親。我送您回去吧。”
最后周肆只把人送到了小門,那里有司機在等著,人悄悄地消失在夜色里,有些從未名狀過的親情也好像被壓抑在了茫茫夜色里。
唯一頭頂的一輪月,悄然看著暗夜里的人影。
周肆帶著一肩月色回來,程一正坐在堂前,拿著手機搜索著這個讓他覺得不簡單的秋家,一時之間連周肆走到他身后都沒有感覺。
周肆微微傾身:“在看什麼?”
話音剛起,就把程一嚇得人一激靈,等周肆問完他鎖了屏幕:“沒什麼。你回來了。”
“嗯,”周肆在他旁邊坐下,“你想了解秋家?”
程一側頭看向周肆:“你剛剛看到了?”
“無意間,瞥到了。”周肆解釋了一句,拿出手機發了個短信。
“其實我更想了解秋桐,從陌生人來說。”程一看向了堂上被四四方方的鏡框框住的女人。“她……我在來這里之前見過她。”
周肆的手機重重地落在桌面上,發出一聲悶響:“見過她?什麼時候?她跟你說什麼了?為難你了?”
程一看到了周肆眼里的神色:“別緊張,是萍水相逢的見面。”
“哪有那麼多萍水相逢,世間湊巧。”周肆不以為然地嘟囔了句。
程一在他手背上拍了拍:“但確實是這樣。那時我在蘇梅,就住在她隔壁,她穿著紅衣,畫著艷麗的妝,精致又華麗,卻說著絕望。后來我知道她死了,我就在想是什麼樣的經歷才能讓她這麼從容的面對死亡。”
周肆抬眼看著程一,手指蹭過程一的掌心:“你想聽?”
程一點點頭,“嗯”了一聲。
周肆的手從程一的掌中抽出來,他抱手坐好了,才慢慢開口:“她們家是c城土著,產業一直很大,但是到她爸爸那輩,她爸是單傳,到她這輩,家里想要個兒子繼承家業。她前面兩個姐姐,到她是第三個女兒。所以她出生后,活與不活意義不大。她弟弟是在她三歲后出生的……”
這讓她原本就岌岌可危的老小地位直接就沒了,前面受到的寵愛不如兩位姐姐,后面又被弟弟分去了父母所有的關心與注意。
就這樣她慢慢長大。
“那你和她,”程一看向了周肆,試探地開口,“怎麼認識的?”
“程一一,”周肆瞇眼,手指點了點程一,“原來你在這兒等我。我要答了,不是送命題?”
“我跟你講正經的。”程一無奈,“你一天都在想什麼?”
“在想你。”周肆抬眼看了秋桐的笑容,“想你會不會介意,介意我們之間多出來了一個秋桐,多出來了一個融融。”
程一跟著抬眼,答得正直:“不介意,相反我很感謝她。”
“感謝她什麼?”周肆湊近問。
“讓我再遇見你。”
周肆目光回到手機里的新信息上,格外自信:“沒有她,我也會再遇見你的。”
“你也太篤定了吧,周先生。”
“不是嗎?只要你還愛我……”周肆說著說著,突然皺起了眉頭,不知道是因為短信內容,還是因為程一的話,“難道你不愛我了,程一一?”
程一笑了笑,“愛或者不愛”這話,他到底沒敢當著秋桐的面說。
哪怕早知道周肆和她的婚姻是一場假戲。
而周肆正準備逼問句什麼,卻被程一那兒突然傳出來的手機鈴聲打斷了。
程一顯然也聽到了,只是他半天都沒有動作,就盯著周肆,周肆也盯著他,好一會兒程一開口:“你的電話?不接?”
周肆點點頭:“手機在你那兒,你拿來我接。”
被周肆這麼提醒,程一恍然大悟,從自己衣服兜里摸出周肆留給他的那個手機。
“是融融。”他看了眼手機屏幕。
周肆接過來按了免提。
“喂,爸爸!”
“嗯,怎麼了?”周肆開口,“這麼晚還不睡?”
“你明天可以來接融融嗎?今天有帶墨鏡的壞人要接融融,被花兒干媽驅逐了,可是干媽每次來接融融都會嚇到小朋友,融融不想干媽來接融融,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