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挨近周肆,沒了眼鏡的人這才看清了周肆臉上的病色,和臉頰上的薄紅。
“程一一,我雖然感冒了,但還是個正常人,你再這麼看我……咳咳。”周肆的裝腔作勢被自己突然的咳嗽打斷了。
程一也伸出手,貼在周肆額頭,另一只手貼在自己額頭上,感受著溫差。
貼在周肆額頭上有些冰涼的手背讓周肆整人都怔愣住了,周肆僵在原地,感受著程一冰涼的手背,不知道為什麼這心思就偏偏跟著聽覺走了,聽著聽著,周肆才發現自己聽到的都是自己的心跳聲。
怦怦怦怦——
這聲音愈來愈強,也愈來愈快;要是在林子里,這心跳聲該驚了倦窩的鳥;要是在老屋院子里的流蘇花樹下,這心跳聲只會讓流蘇花都多落幾瓣下來,落在程一的眼里。
情如盛夏花,小香陡生,馥郁蔓延。
周肆握著程一貼著自己額頭的手,湊上去吻了程一,沒敢停留,就撤開了。
用周肆后來的話解釋說,是怕傳染給程一,所以都沒敢往嘴里嘗,只是在唇上印了個章。
而后一本正經地說:“我生病好得很快,不用吃藥,你把感冒藥吃了,才淋了雨,還有我這個病原體在,別生病了,一一。”
那時的程一性子可比現在犟太多了,周肆說的話,他每次只把他想聽的聽了,不想聽的,就一意孤行了。
他燒好了開水,把他的“一意孤行”端到了周肆面前。
“你吃你的退燒藥,我吃我的感冒藥。”程一認真的安排著。
周肆看過去,正對著程一的側臉,程一那像蝴蝶翅膀一樣的睫毛在周肆那心口扇了扇,把有些不安又甜蜜的滋味撓了出來。
“快點!”程一側首,橫了他一眼,掰開了周肆的手,把藥放在了周肆的掌心,又把周肆攤平的手掌往周肆面前推了推。
周肆勾著嘴角,把藥吃了。
“好了嗎?”
“嗯。”程一滿意地點點頭,起身吻在周肆鼻尖。
周肆拍了拍眼前人的后腰,重復那一句:“傻子。去臥室,把吹風機拿出來,我給你吹頭發。”
“我自己會吹,不用你……”
“那我偏要給你吹吹。”
周肆嘴上說著,威脅著,人卻還坐在沙發上,看著他邁著慌亂又細碎的腳步沖進屋里吹頭發的背影。
而現在,一晃九年,還是那個背影,那看似需要他保護的個子,那不盈一握的腰,那溫柔的人兒,卻站在廚房的流理臺前,陪著家里的小丫頭洗手。
“來,擦擦手,融融。”程一把擦手的紙遞過去,又伸手把小丫頭抱下洗手池,“去問問你爸爸他做的蝦還要蒸多久?”
融融聽完屁顛屁顛地跑到了周肆面前,照貓畫虎地給周肆復述了一遍,周肆揚聲,說給廚房里的人聽。
“還得十多分鐘,你們回來前才上鍋蒸的。”
說完拍了拍自己旁邊的位置,示意小丫頭坐下,和自己一起等時間。
程一則站在廚房,幫劉艷洗了幾個杯子和碗筷出來。
“先生,還從來沒下過廚呢。”劉艷一開始知道周肆回來要做飯的時候,整個人都不太自在了。一是擔心這個男主人什麼都不會,只是一時興起;二是他要做蝦,生害怕做壞了菜,再壞了心情就更不好了。
沒想到周肆不僅手法嫻熟,而且連剔蝦線的過程都一氣呵成,一看就是下過廚的人才對,不過這細節她倒是沒和程一分享。
“是嗎,”程一把碗筷拾掇好,“他之前倒是下過廚房,我還有幸吃過。”
“程先生和我們先生是真的很要好了。”
“是啊,很要好了。”
要好到一個被子睡過,一條內褲穿過,連周肆手臂長了顆紅痣他都知道。但還是分開了。
程一感嘆了句,又半假半真道:“但也沒用,我到現在也沒從他手里學會怎麼蒸大蝦。”
“學這個做什麼,”周肆走過來從冰箱里拿了瓶啤酒,“想吃叫我就行了唄。”
“你不是一會兒要開車?”程一提醒道。
周肆把啤酒放在了自己手邊的位置:“你喝,我不喝。”
程一挑挑眉接受了周肆的安排,等周肆端來大蝦,他在挨著周肆手邊的位置坐下來,示意周肆夾了好幾個蝦到融融碗里,看著融融眉眼彎成了月牙,也跟著笑了起來。
難得的一頓其樂融融的飯,一直吃到了天黑。
融融大概也很少和自己父親吃飯,所以吃得格外乖巧,表現奇佳;程一也高興地喝完了周肆拿的啤酒,在小丫頭要跟著劉艷去洗澡的時候,他才和周肆離開回家。
周肆手里沒有拿車鑰匙,徑直帶他去了車庫。
那里的車上早坐好了司機等他們。
程一第一次見周肆的司機,有些懵然;他記得周肆平時都是自己開車的,很少有這樣的做派。
周肆給他拉開了車門,解釋了句:“上車吧。我最近不能開車。”
程一坐上去,周肆緊跟著坐了上來,本來程一以為只是兩個人的飯后時間,沒想到現在多梗了個司機在,好像許多到嘴邊的話,又不是很好問了。
他索性往左邊挪了一點,和周肆拉開了一點距離之后,拿出手機,正好看到之前那個蘇楠發來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