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楠啊,”Kevin在電話那頭聳了聳肩,無奈開口,“他是老師的意思。老師說你這個項目難,關系復雜,他不忍心……”
“他不忍心,還是不放心?”程一輕嗤了一下。
“不好說,不過你自己也該清楚。”
“我要清楚什麼……”
“你要走,就總會有下一個人要坐這個位置。”Kevin那邊頓了頓,像是在措辭,“不過老師說了,鳳凰城小狐貍在他只有一個。將來你想回來,他也歡迎。不過你跟他的賬……”
“嗯。”程一知道kevin欲言又止的那半句要說什麼,他打斷了,“我記著的,掛了。”
掛了電話的程一手里握著這部聯絡外間的手機,目光卻落在窗外向后倒退著的風景,看著因為橋上堵車而變得親近的蕓蕓眾生。
這橋頭,有在寒風中推著小車叫賣的小販,也有站在攤販前買著幫孫子買著東西的父母,更有被父母牽著蹦跳著不知苦的小孩子們。
“也不知道周肆接到融融沒有。”
程一小聲嘀咕了一句。
嘀咕完他就拿之前手里的手機給周肆發了微信。
他和周肆是同時出發的,周肆開著程一的車直接去了小野花和融融在的商場,而程一則是由周肆的司機送去了王瑩住處,這事是他出門的時候和周肆商量好的。
他不想讓周肆在王瑩那里難做。
周肆到底是王瑩從滄海里拿出來的一粒粟,無論這粒粟最后能不能長成參天的模樣,說到底還是要看王瑩這個天,他再能耐,還是比不過王瑩一只手的力量,蜉蝣憾樹,本來就不可取。他可以把王瑩看上的獵物,拿來看看,一口咬住,但他不能占有,也無法囫圇一口吞下。
所以周肆把程一從王瑩那兒接走,當然也該把程一“還”回給王瑩。
王瑩大概在程一下車的時候,就注意到了這點,以至于程一被管家領進來的時候,她面上臉色比起蘇楠叫程一“老師”那天的臉色要柔和許多。
她就站在這間書房的門邊,正對著一個向內嵌著的柜子。柜子上擺著她自以為重要的紀念品,如她所說,有些是她的好妹妹秋桐送的生日禮物,有些是她站到這位置的經歷,比如那一枚酒瓶碎片,是周肆之前幫她扛的一場架,又比如那一瓶酒,是她和朋友拉投資的時候,把他和朋友都喝進醫院的酒局。
這些小物件,或多或少在她的生命里留下過濃墨重彩的一筆。
所以當她帶著程一看過去的時候,眼里都流露著一種哀傷的情緒,但這樣的情緒沒有維持多久,程一剛把目光從酒瓶碎片那里收回來,她已經整理好剛剛的情緒,獨自攏上肩頭的小毯,坐回寬大的沙發,寬大的小毯子整個打開來,也將沙發下的東西,一并掩蓋住。
程一沒探究那是什麼東西,就聽著王瑩安排著,讓保姆給程一上一杯茶,
這送茶的保姆,程一是見過的。
她是之前跟在融融身邊的那個艷艷阿姨。她沒對程一的到來有任何驚愕的表現,甚至裝作不識一般,冷漠地把茶杯遞放到他的手里,倒是程一多看了她一眼,還因此被王瑩開口調笑了一番。
“怎麼,程先生,看上了我這里的小保姆?”
程一的眼睛微覷,說:“怎麼敢呢,只是覺得眼熟罷了。
”
“她是之前融融的保姆,我那個妹妹秋桐啊,性子就不是能帶好孩子的性子,她貪玩,不顧家,我那妹夫,偏愛工作,一周五六天都看不見人影的,我便叫了她去妹妹那里幫忙。”王瑩品了口茶,佯裝善解人意,“這麼說起來,其實程先生眼熟是正常的,我還聽說程先生之前幫我們周老板接了一次融融,是吧,說起來還沒來得及感謝呢。”
程一和眼前的女人對視了一眼,她的眼里帶著一道凜然,和他見過的闊太太不一樣,或者說,她更像是山林子里守山的那一撥人,占著對著自己身后土地的霸道與威懾的意味。
程一沒有反駁,順著話:“您客氣了,感謝這話說得太隆重了。”
“不隆重,”王瑩挑挑眉,對程一的回答驚訝了一下,她又很快收拾了表情,“倒是程先生,根本不反駁?看來是早和我那妹夫認識了。”
“老同學。”程一跟著抿了一口茶,“我反駁不反駁,王總不也都查得到?!在您跟前反駁,還有意義嗎?”
程一拋出這明知故問的問題后,兩人都心領神會地笑了一聲,程一繼續道:“我們生意人,講究的不就是個誠信嗎?我如果今天瞞了你,你怎麼放心以后和威爾頓做生意呢”
程一是有一筆生意,是要和王瑩做的,也只能和王瑩做的,他和他老師的賬,只有這個人,有經濟實力,能幫他平了。
“威爾頓,那個前不久要打開這個半球大陸市場的投行?這是你來c城的原因?”
“是。”
威爾頓,其實不僅是一個簡單的投行,還是程一他老師的唯一產業。
老師沒有子女,他的遺產將來是留給他的學生的,但只有每屆優秀的學生可以在他的威爾頓任職,程一是,他的師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