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夜深人靜,程一聽著周肆和緩均勻的呼吸,突然莫名的心安下來,他把人緊摟著,像是抱著自己失而復得的珍饈,他抱著他從幼時就愛上的這個少年,驀地,他聽見懷中人一聲囈語。
“程一一……”
程一抓握住懷中人的手,啞聲答了句:“我在,肆哥。”
他的鬢角貼著周肆的耳廓,他流連其間,蹭了蹭周肆那柔軟下來的耳朵根子。他聽到周肆不斷重復著。
“我錯了,程一一,我錯了,真的,是我錯了……”
程一的后背緊繃起來,他眼底不知什麼時候開始蓄起了淚水,眼下這一眼框的水,懸在了大堤上,他抿著嘴忍了兩秒:“我不想讀書,只是因為你太累了,周肆,你哪有什麼錯啊……錯在我,錯在我還是個沒有本事,只會花錢的廢物學生。”
錯在我拿著愛的名義,剝削了屬于周肆的愜意生活,
這讓他拿著一份工資,卻要供兩人開銷,甚至為了留足夠的錢給程一,他和程一仍租住在臨海的這個老破小小區,吃一般的飯,加最多的班……
程一沒敢再往下想,他抬手幫自己懷里的周肆捋開了額前碎發,俯身在他額心落了一吻。
“做個好夢吧,肆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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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舊事3
后來周肆在醫院醒來的時候,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床邊會坐著程一,程一正老老實實地趴在他的床邊,好像之前他迷迷糊糊地聽到那句貼著他耳朵說的“做個好夢”真的是一個好夢。
周肆也怕現在看到的眼前人是夢,他伸手去碰了碰程一。
“肆哥?”程一本來是趴在周肆病床邊小瞇一會兒的,沒想到周肆一有動作他就醒了。
“……”周肆的嘴唇動了動,程一好像突然反應過來,他把早準備好的溫水,用棉簽蘸了,沾在周肆嘴角。
等程一忙完這一趟動作,手貼在周肆手邊,他低頭小聲說道。
“你可算醒了。”
“你來了。”
他和周肆同時開了口,他頓了頓,聽懂了周肆說的什麼后,又點了點頭:“來了。”
程一答完,兩個人就沒了話頭,好像那些冷戰的氣氛還在兩人之間蔓延著。周肆沉默了一會兒,找了個話頭:“耽誤你上學了吧。我沒事,你走吧。”
程一看了看自己被周肆剛剛牽住的那只手:“你才醒,就要趕我走?”
“不,不是。”周肆抿了抿唇,大概是在思考要怎麼解釋。
程一卻早早幫他想好了:“我猜也是,你這手不還把我拉著的嗎?”
周肆的目光瞥了瞥,更抓緊了程一的手。程一還笑他,說他傻。
但周肆心里門清,程一和他心里都有個結,有個關于那天晚上他的手掐在程一脖頸上的心結,所以他的目光總是不自覺地往程一那白皙細膩的脖頸子上瞧了又瞧。
每次程一詢問的眼光看過來的時候,他又悄悄收回目光。
一開始程一還好奇,直到有天周肆和他說起,他知道這個緣由。
那天是周肆整個人大好了,程一和周肆出院回了他們那個出租屋,出租屋倒是被收拾得干干凈凈,和程一當時見到的那不修邊幅的周肆簡直是兩個世界。
“家里收拾得這麼干凈,自己連胡子也不刮一下?”
“我怕你中途回來。”
怕程一回來看到一屋子狼藉。
怕程一回來踩到那些玻璃碴子。
怕程一回來又想起周肆那怒目圓睜的失控模樣……
這不是程一第一見周肆這個模樣了,也不是周肆第一次走在要人命的那條實線上。
很早以前,他們上高中的時候,周肆的爸爸躺在病床上半死不活的時候,周肆也……動過人命念頭。那時候程一也在,在他爸爸的病房外。不過周肆最后還是打消了那個念頭,所以程一沒說起過,周肆也沒提起過。
但不代表周肆骨子里沒有這樣的惡狠勁,只是在程一面前,他習慣收斂起來,只給程一看到他最想給程一看的一面。上大學以前,他中二的時候,他只想給程一看,自己拳頭多硬。
上完大學以后,他的中二時代也過去了,他只想守好他和程一的家,就像他父親一樣,那個因為母親死去而遷怒他的混蛋父親沒讓他遺傳什麼好東西,就偏偏分了癡情的基因給他,讓他就想這麼跟程一一輩子,他賺錢,程一讀書,然后他們就這麼一生一世一雙人。
程一跟著周肆進的廁所,周肆原本是想洗澡的,程一說他手上還有輸液的針眼,不讓他碰水。周肆把人拉住,拉到了鏡子前,還沒開口,程一就沒給他開口的機會了。
程一去拿了那個電動剃須刀旁邊的剃刀和泡沫,要讓周肆先把胡子刮了。
剃刀是程父愛用的老物件,程一成年了就跟著程父用剃刀去須,周肆的爸爸死了,周肆也寄住在程一家,兩個人都更習慣用剃刀。
周肆兩手垂在身側,揚了揚頭,就地想起了自己是病號的事。
他溫聲和面前人說道:“我輸了液,程一一。”
“你輸液又不是抬不了手,剛剛說要洗澡的時候,怎麼沒想到自己才輸完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