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在周肆面前,他就是硬氣不起來啊。
他也想像之前認識的一位學姐那樣,生活里處得不開心,就和男朋友分手,再換個新的肯寵著她的男朋友;他也想跟周肆說,我不喜歡你在這里工作,不想你沾惹了一身別人的味道回家,和我躺在一個被窩;他也想破口大罵啊,就隨便罵周肆一句,不用太重太臟的話,就哪怕是解解恨也好。
但他……他能想到的,能對周肆說出來的,最厲害的一句,就是剛才的那句故作成熟的“滾開”。
別的呢?他還能罵什麼呢?!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一句可以用在周肆身上的謾罵。
說到底,他還就真是賤唄,賤到他開口的時候,說出來的就是一句:“算了吧,肆哥。”
連語調都是沒有起伏的,就平平淡淡的。
程一他走之前,沒追問周肆到底要說些什麼,解釋什麼,他甚至不知道要怎麼跟周肆面對面地處理這件事。
周肆脖頸子上那道被他自己的手抹花了的唇印還在那里。
它那麼刺眼,刺眼得就像倒插在筆筒里的一把雕刻刀,在程一每每想要靠近,想要和周肆講道理的時候,就直直地扎進程一靠過來的軟嫩的肌膚,在他心里割下一道深深的口子。
“我鬧夠了。”
“我要回學校了。”
程一連著說了兩句。他最后還是選擇了逃避。好像不去看這道口子,不去追問,他就還能在和周肆的愛情斡旋里自欺欺人下去。
這樣,過幾個月,兩個人就會回到相安無事的局面里。
這想法當然很荒謬。
但對于當時的程一來說,在他經歷甚少且足夠天真的思維里,這個想法是可以付諸實踐的。
至少他的父母也是這樣處理關系的,兩人吵架了,只要有一方先退出爭論,過不了幾天兩人就會當無事發生一樣,和好,然后繼續生活下去。
“我送你?”
“不用,我沒事。你放手吧,肆哥。”
程一甩了甩周肆的手。可能那時的周肆也有那麼一點想逃避的心理,也可能是他腦子被程一的反應打蒙了,總之他忽略了程一的那句“算了吧”,又相信了程一的那句“我沒事”。
所以他放了手,放程一回他的學校去了。
那之后,周肆和程一就沒再正常地打過照面了。周肆仍舊在每個周末都會給程一打電話,有時還會在程一的學校門口等他,可惜,撲了空。
程一一開始還會掛掉周肆的電話,然后發個消息給周肆說“周末不回來了,要寫畢業論文了”。
后面幾周周肆再打來的時候,他索性連電話都不掛了,就把那個手機放在桌上,開了靜音,讓周肆打。周肆打四五個電話沒人接,就會覺得自討沒趣而停下來。
程一呢,就看著那四五個未接來電,坐在圖書館里,偷偷摸摸地抹眼淚。
他就是很怪啊。
說他是氣沒消呢,又好像對上周肆這個人,他就根本生不起來氣;但說他不生氣了呢,周肆脖頸上那個唇印又一直是根沒拔掉的刺,就那麼深深地扎在他心里呢。
他就像進了個死胡同,找不到出口,也開導不了自己,就困于這處,不肯退回去,不愿再面對周肆,最后就拖著,拖到了畢業前。
畢業前,他收到了他那個國外學校的offer,迎來了那個他和周肆的生命轉折。
其實,本來之前研二的時候,他的導師給了他一個碩博連讀的機會,他當時沒想好,就錯過了;本來該在畢業那學期申請繼續讀博的,他也沒申請,就是最開始考慮申請國外讀博的時候,程一看著自己發的那些文章,沒抱多大希望地參與了一下……
也就是那時候,他的導師聽說了這事,還特意把他叫去辦公室,就寫推薦信的事跟他交換了一下想法。那之后程一回了寢室,重新做了計劃,決定去申請一下國外的學校試試。
這個申請計劃,怎麼說呢,可以算他追逐夢想的一條路,如果到時候周肆不想他走,他也可以不去。只是沒想到后來,成了他離開周肆的一條退路。
那時候他申請時,是沒想那麼多的,也就沒跟周肆說,后來又遇見周肆通宵加班賺錢的事,他一時間更不知道該怎麼跟周肆說起這件事,更是萌生過“要不就直接不去了,到時候出來工作和周肆就這麼生活也沒什麼不好”的想法。
再到后來他快畢業了,他們倆的關系也一直都不冷不熱的,可能就是周肆說“醒了”,他出了圖書館,回一句“好,記得吃飯”,這樣客套又疏離的對話,每天重復上演。
這樣一來,他更覺得沒必要跟周肆說了。
他索性把這個申請變成了他從死胡同走出來的唯一出口,就這麼一頭扎了進去。
在準備留學資料的時候,他還找衛恣咨詢了一下具體事宜,跟著衛恣之前的外語老師臨時“軍訓”了一段時間,通過了要求的外語考試;再后來,又托了導師在國外的朋友幫了點小忙,又走了點衛恣爸爸的關系,最后的面試又在他能力范圍內,也就還算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