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和貓貓狗狗比起來,不那麼需要人照顧。”
他的表情和語氣都很自然,看著我認真地問:“你喜歡小貓嗎?我想以后再養一只貓。”
“喜歡。”我被他注視著,淡淡地說,“不過之珩過敏,所以從來沒有養過。”
“哦……”沈南嶼睫毛低垂,眼里的失落一閃而過,隨后又笑了笑說:“沒關系,我養一只也是一樣的。”
我聽懂他的意思,沒說什麼。
過了一會兒,我看向窗外,說:“兔子也很好。”
外公的墓園在很遠的郊外,路上我和沈南嶼都很安靜,只偶爾和對方說幾句話。他看起來還是有些疲倦,車程到一半的時候,他靠在座椅上不知不覺地睡著了,睡著睡著,腦袋一歪倒在了我肩上。
我垂眸看向身側的人,皮膚白凈,嘴唇薄薄的,又長又密的睫毛隨著呼吸微微顫動。如果不把他和兔子聯系起來,這樣的長相幾乎代表了疏離和沉靜。
但想到兔子,我好像又看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其實那天晚上我也感覺得出來,沈南嶼想要什麼的話,是一定會去努力得到的。而這樣的性格,傅之珩說得對,確實不適合留在我身邊。
可是……
我收回目光看向窗外,至少現在,我想讓他在這里。
第55章
到達墓園時剛好過了下午陽光最強烈的時段,我捧著花,沈南嶼提著禮物,我們兩個走在寬闊無人的純白色石板路上,誰都沒有說話。
外公的墓碑每周都有人打掃,看起來仍然是簇新的。照片上的老人慈眉善目,戴著一副細細的金邊眼鏡,溫和地看著每一個駐足的人。
“我成長的環境,每個人都在期待我成為一個優秀的、出眾的,甚至完美的大人。”站在墓碑前我輕聲說,“只有外公關心我開不開心、快不快樂、有沒有做一個善良的好人。”
說完想到什麼,我笑了笑,“哦對,還有傅之珩。”
沈南嶼站在我身邊,看著前面的墓碑,說:“外公對你來說,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
“如果不是他,我可能會變得很冷漠。”我說,“雖然現在,我可能已經夠冷漠了。”
“不,你不是。”沈南嶼轉過頭來,認真地看著我說:“你一點都不。”
“是麼……”我看向他,“其實沒關系。可能,這也不是壞事。”
一個太過感性的人,難免容易被各種各樣的情感綁架,至少現在我不必擔心這個。
“時鷺……”沈南嶼欲言又止。
面前的人和八年前那個小小的身影漸漸重合,同樣的地方,上一次一起站在這里,他只有十二歲。
“你可能不太了解我。”我看著沈南嶼,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外公是一個很好很善良的人,我不一定是。”
“你知道麼,有的人做慈善,不一定是因為愛心和責任心。”
這些話我很少有機會說出口,面對沈南嶼,我第一次和他談起真實的自己。
“我資助過孤兒院、聾啞人組織、環保機構、特殊學校……但我真的關心他們嗎,好像不一定。”我垂下眼簾,輕聲說,“這些事情對我來說,像吃飯睡覺一樣正常,雖然看起來是一筆不少的錢,但和我的收入比起來,也不算什麼。”
忘了是誰說過,我不太像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那時我短暫地懷疑過自己,后來很快我想通了,并不只有好人才做好事,也并不只有壞人道德底線低,我做讓我覺得舒服、自在、安穩的事,沒有傷害別人,為什麼不可以?
為什麼我一定要會哭會笑、會體諒所有與我無關的人和事?
那好累。
沉默很久,沈南嶼說:“主動關照一個不合群的陌生小孩,蹲下來和他溫柔地說話,帶他去自己的書房玩,給他講他沒有見過的外面的世界……對你來說也很平常嗎?”
他握住我的手,迫使我抬頭看他,“如果這些很平常的話,那每年給他寄他喜歡的書,在他生日時送給他名貴的小提琴,附帶自己手寫的卡片,這些,都很平常嗎?”
小提琴……我想起來了,某一年我在一場慈善拍賣會上拍下了一位音樂家的私藏,想著既然是做慈善,不如把它送給有需要的人,剛好不久前聽助理提起,我資助的一個小孩在小提琴比賽上拿了獎,我就把那把琴寄了回去送給他當禮物。
沒想到,剛好是沈南嶼的生日。
至于手寫卡片,只不過是我自己的習慣。
奇怪的是,我對僅有幾面之緣的小孩應該是記不清的,但現在看著沈南嶼,我忽然清楚地想起了那個小朋友的樣子,還有他清澈純凈的目光,在那天離開莊園時,怯怯地看著我問:“哥哥,我們還會再見面嗎?”
那時我回答了什麼?
想起來了。
我說:“一定會的。等你長大,我帶你去坐摩天輪。”
——那天在我的書房,七歲的沈南嶼看到一張倫敦眼的照片,問我那是什麼。
“是摩天輪,可以把人帶到天上。”
“它看起來比最高的樓房還要高,我害怕。”
“站在地面上看,它是很高,可是等你站上去,也許它就沒那麼可怕了。”
……
后來我忘記了自己許下的承諾。
再后來,十九歲的沈南嶼帶二十七歲的我去坐了摩天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