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那時是盛夏,現在已經轉眼到了深冬。墻上的年歷換了新的,再過不久,春天就要來了。
沈南嶼望著窗外干枯的樹枝發呆,我同樣不知道說什麼,只好捧著咖啡杯小口小口地喝。甜蜜的熱可可驅走冬日的嚴寒,等我喝掉半杯的時候,沈南嶼收回目光,說:“昨天回去我想了很久。”
我頓了頓,放下杯子,問:“什麼?”
“我想,可能我一直以來都錯了。”他看著我,唇角揚起一抹苦澀的微笑,“我以為所有東西都可以通過努力得到,但愛和別的事情不一樣。最大的可能是,無論我多努力,你都永遠不會愛我。可能你也不愛傅之珩,但他來得早,所以他贏了。”
他平靜地敘述這一切,我卻隱隱有種預感,他并不只是想告訴我他的失敗。
“你有試過把一個人當作生命的全部嗎,”他看著我,說,“想到他會覺得幸福,覺得滿足,第一次吻他的時候,緊張得在心里背民法典。”
他說著輕聲笑了,“我也想不明白,我怎麼會那麼喜歡你。”
“南嶼……”我張了張口,仍舊像從前每一次那樣,不知道如何回應他濃烈的愛意。
沈南嶼深深望著我,半晌,很輕地抬手觸碰我的臉頰,說:“哥哥……我想好了,只要你說一句愛我,我就同意離開你,再也不打擾你和傅之珩。……你愛我嗎?”
愛……
我的沉默替我作出了回答。
沈南嶼低頭自嘲地笑笑,說:“騙我一次也不肯嗎……”
我搖搖頭,“我不想騙你。”
“可是我想聽你騙我,”沈南嶼抬起頭,眼眶通紅,仿佛每說一個字都會讓他感到痛苦,“離開之前騙我一次,求你了。
”
“不……”
我想說這樣的欺騙沒有意義,但不知道為什麼,眼前忽然出現重影,接著是一陣又一陣令人作嘔的眩暈,攪得我的大腦混亂不堪。
恍惚中我身子一晃,無意識地抓緊桌角,想要用力眨眼保持清醒,但越是這樣,眼皮越是重得睜不開。
我張了張口,發現自己好像發不出聲音了。
記憶的最后,一道人影擋住我眼前的光線,他俯下身來,在我耳邊溫柔地低聲說:
“哥哥,對不起……我愛你。”
第92章
我好像昏睡了很久。
這次昏睡不是因為困倦,而是有什麼東西強迫我不許思考,不許清醒,也不許睜開眼睛。于是我只能在混沌中掙扎,像宇航員漂浮在失重的真空。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種眩暈感終于漸漸衰退,我的意識開始回籠,艱難地睜開眼睛,看到一大片純白的天花板。
不是我家。也不是我熟悉的任何一個地方。
我動了動,只聽到金屬發出的窸窸窣窣的聲音,抬起手來,發現自己腕上系著一條細細的鎖鏈。
昏睡前的記憶涌入腦海,到此刻我終于意識到,自己被沈南嶼下藥,甚至有可能現在,被囚禁起來了。
因為身體里殘留的藥物,我的認知和感覺仍舊遲鈍,憤怒或震驚的情緒也來得很緩慢,更多的是昏睡過后的迷茫和倦怠。環顧四周,發現自己在一間不算寬敞的小臥室里,除了身下躺著的床,房間里所有家具就只有一張小桌和一個舊舊的沙發。
再看窗外,陽光照射下白得發光的茫茫雪地、幾株干枯的樹木和遠處簡樸的房屋,顯然不是城市中的景象。
沈南嶼把我帶到了哪里……
我感到一陣頭疼,抬手抵住太陽穴揉了揉,鎖鏈發出更加清晰的嘩啦聲。
吱的一聲,有人推門進來了。
沈南嶼穿著和我暈倒前一樣的衣服,寬松的白色毛衣和米色燈芯絨長褲,看起來溫柔無害,很難讓人相信他做了什麼。
“哥哥,你醒了。”他端著一杯水,表情和語氣都很平靜,仿佛今天只是生命中最普通的一天。
從他進門開始,我的目光一直緊緊跟隨著他,等他把杯子遞到我唇邊,我面無表情地一揚手,嘩啦一聲,玻璃摔碎到地上,水和碎片濺了一地。
沈南嶼動作一滯,溫柔地笑了笑說:“不想喝嗎,沒關系。”
“沈南嶼。”我厭惡他此時虛假的偽裝,皺了皺眉說:“放了我。”
沈南嶼毫不介意我的冷漠,彎腰輕輕撫摸我的臉,在我額頭烙下一吻,說:“不行。放了你,你會離開我。”
我昏睡太久,四肢酸軟,但還是抬起手用最大的力氣甩了他一巴掌。啪的一聲,這一掌不偏不倚落在他臉上,把他的腦袋打得歪了歪。
“你瘋了。”我說,“你知道自己在干什麼嗎?”
沈南嶼額頭垂下的碎發擋住了他的眉眼,他用手背擦了擦嘴角,臉上的表情依舊是平靜的。
“我知道,”他重新看向我,“我在留住你。”
“你在犯罪。”
“我不在乎。”他的臉色很差,眼窩凹陷,皮膚蒼白,顯然很久沒有休息,“除了你,我什麼都不在乎。”
“……”
我被他氣得頭昏,想不明白為什麼一個法律系的高材生會做出這種事情。
“你以為你能關我多久?”我問,“傅之珩早晚會找到這里,你覺得他會放過你嗎?”
“他最好不要放過我。”沈南嶼輕聲笑笑,“最好抓我去坐牢,把我關起來,讓我永遠不能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