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個一米八的大男人,怎麼還玩這種小姑娘玩的東西?
但靳重山在一旁推他,風里是成熟杏子的香甜,他將腿抬起來,很快適應一米八的大男人也會蕩秋千這件事。
“商量什麼?”靳重山問。
“我那邊防證后天到期了,但我還想在塔縣待一段時間,想借你那輛別克開一下,辦了我就回來。”
“不借。”
“……”
靳重山手上加力,秋千越蕩越高。
斯野起初只是虛虛挽著兩條麻繩,現在雙手抓得死緊,生怕被甩出去。
風從耳邊呼啦啦吹過,眼前的景物在藍天、雪山、杏子和褐色的土地間萬花筒般變化。
“哥,哥!”開口就被灌一嘴杏甜的風。
雖然借車未果,但身體被高高甩起,又急速后退的刺激讓斯野盲目地暢快起來。
他不停笑,不停喊,“哥!放我下來!要飛出去了!啊!哥——”
又一次墜落時,一雙有力的手抱住他的腰。
他的心臟仿佛還停在空中狂跳,他的靈魂也停在空中,俯瞰被靳重山摟住的自己。
他穩下急促的呼吸,在靳重山懷里偏過頭,“哥?”
“我和你一起回喀什。”
“送我嗎?”
“嗯。”
斯野既開心,又覺得給靳重山找了多余的事,“其實我可以……”
“車不租給你。”
“啊?”
靳重山拿來一個梯子,手臂挎上籃子,爬到樹上摘杏。
“小楊轉給我的費用只有六天,從出發那天開始算,明天就截止了。你想開車回去,租車是另外的價錢。”
斯野聽到一半都懵了,聽完才反應過來,靳重山在逗他。
“另外的價錢是多少?”
“不想租了。但可以免費接送。”
斯野跑到梯子下邊,望著上面的靳重山。
樹影在他們身上臉上明媚地晃動。
“小楊說你帶客很隨意,原來租車也很任性,說不租就不租。”
說接送就接送。
靳重山選了顆大杏子,往下一拋。
斯野接住。
“不用洗,撕掉皮就可以吃。”
“哦。”
斯野照做,很甜,糖水黏了滿手。
兩人一個在樹下,一個在樹上,有一搭沒一搭閑聊。
靳重山時不時拋下一顆最好的,斯野只管吃。
他有很多很多話想問靳重山,但吃人嘴短,胸膛都被甜被堵住了,什麼也問不出來。
靳重山沒多久就裝滿一籃,帶斯野去溪水邊洗。
溪水不深,將籃子放在鵝卵石上,水流自動漫過黃燦燦的杏子,從雪山上來,汩汩朝遠方而去。
斯野蹲在溪邊,金發被曬得和溪水的粼光一樣耀眼。
“哥,你不是說不用洗嗎?”
靳重山毫不虧心,“騙你的。”
斯野沒忍住,一捧水朝靳重山潑過去,靳重山更狠,仗著自己站在小溪里,索性一腳朝斯野踢來。
在耍水這件事上,腳的威力可比手大得多。
斯野濕漉漉地回村子,又去蕩秋千,風沒多久就把他吹干了。
靳重山端來現榨的杏子水,除了冰塊什麼都沒加,清爽香甜。
斯野接連喝了兩杯,看著雪山發呆。
畢業之后,他每天都被工作塞滿,雖然做的是自己喜歡的事,但偶爾還是會感到焦慮和失落。
在塔縣的短短幾日,焦躁被撫平,失落被填補。
他還談起一場戀愛。
他很咸魚地想,不回成都了,一輩子在帕米爾高原上放羊就可以。
但很快,他甩了甩頭。
靳重山回喀什倒不是只為了送斯野,喀什還有他的生意,和時不時需要照顧一下的老鄉。
喀什和塔縣之間的這條喀喇昆侖公路,他每月都要跑上幾次。
斯野如果跟著小楊的車走,最后一天得從塔爾鄉翻越險峻的塔莎古道去莎車,再從莎車返回喀什。
這樣不用再走回頭路。
但和靳重山待一塊兒,他就無所謂了。
靳重山怎麼安排,他就怎麼走。
“還想回塔縣嗎?”靳重山問。
“還可以吃牦牛火鍋嗎?”
靳重山笑,“又想喝骨髓?”
“嘿嘿。”
靳重山在塔爾鄉的檢查站拐彎,朝塔縣方向開去。
他們車后面放著好幾籃杏子。
斯野突然道:“但我們是騎摩托到的瓦恰鄉,現在得去把車換成摩托嗎?但杏子怎麼給古麗巴依他們帶回去?”
靳重山說:“頂在頭上。”
斯野想象一番那場景,都要當真了,才發現靳重山唇邊掛著一絲不明顯的笑。
他又被騙了!
“不想頂的話,我們直接開這輛回去。”靳重山還不承認剛才說了謊話。
斯野再笨也猜到了,這車和瓦恰鄉那院子一樣,都是靳重山的。
他靳哥,在帕米爾高原的任何角落,都有車有房。
但靳重山的氣質又和那些車與房那樣疏離,好像只是暫住暫用,沒有多少深厚的感情,隨時可以離開。
這是游牧牧民天然的性格嗎?
流浪,浪漫的流浪,處處是家,又處處不是家。
斯野想,這樣的話,我可以將他帶走嗎?哪怕只是帶走一小會兒。
第16章
經過瓦恰鄉時,靳重山沒去把車換成摩托,倒是回屋拿了個塑料袋。
斯野解開一看,居然是一包冒菜調料兩包螺螄粉。
“……哥,您怎麼能吃螺螄粉?”
您可是喀喇昆侖上圣潔無暇的山神。
哪個山神是臭烘烘的?
靳重山答非所問:“你也吃。”
斯野連忙擺手,“我不吃!”
他們這會兒在瓦恰鄉村口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