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落下的屠刀不僅僅于此。
“明天我會叫人,把院子里的花都清了。”是不容反駁的語氣。
南清一頓,靈魂像是被震了一下:“什,什麼。”
“沒聽清楚嗎?明天我會找人,把院子里的破花都清了。”張承逸毫無感情地又說了一遍。
反正留著也是送給別人,張承逸想著。
南清愣神了幾秒,馬上反應了過來,他挪了一步,伸手抓住了張承逸:“張承逸,院子里的花,是我很辛苦才種出來的。為什麼,突然,突然不要了?”依舊是商量的語氣,半分強硬都沒有。
張承逸自然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也沒回答他。
院子里的花,是南清平淡生活的唯一慰藉,是等待張承逸過程中,最后一點生機,是無法觸碰大提琴時的情感轉移,對于南清來說,這不是院子里的花,這是長在他靈魂的爛漫,是茫茫海中那座孤島上唯一的顏色。
南清是島嶼。
島嶼,就是被遺忘、丟棄在海里的一捧土。
張承逸經常會丟掉他。
現在連同島上的花都容不下了。
南清瑟瑟地站在原地,實在挪動不了下一步,他張了張嘴,帶著些許懇求的語氣:“承逸,我哪里惹你不高興了,你告訴我好不好,我以后不會這麼做了。你可不可以把院子里的花留下?”
張承逸滿不在乎地垂著眼睛,看著南清急切樣子,看著他的眼睛攀上了紅意。無情地說道:“記住你的身份,你沒有任何資格和我談判。我需要的是聽話的人。”
南清握著張承逸的手,很輕的搖了一下,那是握不住的前兆,最后他還是緩緩地,一點點地放開了手。
南清收回自己的視線,用力地閉了一下眼睛,顫巍巍的聲音從他喉嚨深處發了出來,像是被嚼碎了一樣,那個“好”字說出來的時候,震動著,好似下一剎那,它就要破碎了一樣。
南清,你要習慣,如果你還想待在張承逸身邊的話。那只是幾朵花,沒關系的,只是花而已。
是啊,只是幾朵花罷了。
可即便是這樣的自我安慰,到了第二天,南清還是滿懷期待的下了樓,期盼著,昨晚的話,只是張承逸的一時興起,并不會付諸行動,至少不會這麼早地付諸行動,也許過了一夜,張承逸莫名其妙的怒氣就消失了,南清可以和他好好談談,沒準還會有轉機,畢竟昨天他把張承逸伺候得很好。
南清做完早飯,才打開家門。
開門的時候,南清似乎還聞到了陣陣花香,他欣喜地看著門縫隨著自己的動作慢慢變大,他迫不及待地走了出去,清晨的風卷起他的衣服邊角,撩起他額前耷拉的頭發,南清只是跨出去了三步就再也走不動了。
入目的是荒涼,即便樹木還在,即便青草還在,即便入夜過后的晨露還留在枝葉之間,像是無事發生一樣,但是那翻起來的泥土,不規整的土地,猙獰的暴露在外面,上面還雜夾著好幾片花瓣,鑲嵌在棕色的泥土里,格格不入的可憐。
南清習慣性地咬了一下嘴唇,痛覺讓他有了點動靜,他抬腳向另個方向跑去。
那是一個巨大的池塘,里面種著白色的花,他曾經在云南的玉溪看過這兒的花,很美,白色的花瓣,綠色的葉,躺在潺潺而流的水里,像是一幅會動的畫。
南清一眼就喜歡上了,回家后張承逸特地為了他準備了巨大的池塘,讓他種著玩。
那是張承逸真正意義上,第一次為了他特地而做的事,所以南清很珍惜,也很看重。畢竟“第一次”對很多人來說都是意義非凡的,無論是什麼。
南清跑有些著急,腳底踩到了一塊翻起來的泥土,滑了一下,沒站穩,整個人跌倒了泥濘的土地里,他沒有在意迅速站了起來,只要再轉個彎就可以到了。
南清加快了腳步,眼角的目光掠過紅色的方磚,看到冷硬的轉角線,最后落在眼前被抽空的池塘里。南清幾乎在視線定格的那一秒,鼻子發了酸,他沒有思索跑到了池塘邊,哪里那還有白色的花,空蕩蕩的一片,只給南清剩下了一個難看的巨大窟窿。
“沒,沒有了,連這個都沒有了。”南清自言自語道,他死死地盯著,全身上下都發了麻,顆粒感從頭到腳,讓他難受的想去用力地抓幾下。
……
“你一大早發什麼瘋?”張承逸的聲音突然在身后冒了出來。
南清停滯的大腦一陣收縮,渾身僵硬,但還是轉過了頭,他看著張承逸的鞋子,上面沾著難看的泥土,失神地說道:“我只是,只是想最后看看,沒想到已經沒了。”
頭頂傳來了張承逸不滿的聲音,他嘖了一下:“你看看你身上的泥土,還不去洗個澡。”
南清睫毛顫了禪,嗯了一聲,麻木地站了起來,沒有看張承逸,擦過他的身側,沉默不語地消失在了張承逸的視線中。
第17章
張承逸看著南清清瘦的背影一點點不見,下意識地上前了一步,但也只是一步,泥濘的質感拉住了他的腳踝,張承逸停了下來,他若有所思地盯著早就沒人的院落,最后還是頭也不會的離開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