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承逸一個人在外面咬著煙,不停地看著手表上的時間,足足十分鐘,那個姓葉的人才離開。
他們在里面聊什麼?
做什麼?
張承逸覺得煩躁又無可奈何,一動不動地站在離門口不遠處的花壇邊,固執地盯著那扇玻璃門,玻璃門開開合合,有人進進出出,卻再也沒見南清出來。南清在氣頭上,張承逸不敢在進去,只能很有耐心地等著,南清下班的門就只有一個,只要他等著不怕南清不出來。
果然到了下班的點,南清就出來了,身上沒有背琴,看樣子今天并不打算去公園或者廣場拉大提琴。張承逸立刻跟了上去,南清像是預知到張承逸會跟上來似的,臉上并沒有吃驚的神色,淡淡的。
“南清,今天下午的話不是那個意思。”張承逸急于解釋,卻像個剛學會幾個詞語的孩子,不知道如何去表達自己的意思,反反復復的就一句,不是這個意思。
南清聽得煩,便沒有回答,沉默地彎腰解開了自行車的鎖,用手套擦了擦座位上融化的雪,他握著把手往前推了推,沒推動,轉頭一看,卻見張承逸拽著他的后車座,不讓他走。
“張承逸?”
張承逸見南清看向了自己,立刻重復道:“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
南清一天班上下來已經很累了,真的無心去應付張承逸,只能敷衍地說了聲知道了。
南清的敷衍之意張承逸怎麼會看不出來,他焦急地拽緊后座,生怕手一松,南清就會消失在自己眼前,張承逸一緊張,話倒是說明白了;“我只是,只是吃醋,我害怕你會喜歡別人,害怕你不再喜歡我了,并不是,并不是你心里想的……”
南清差點被張承逸的話逗笑了,他不可思議地看向他,語氣里帶著笑意:“張承逸,你是有什麼自信覺得,我還喜歡你?”
張承逸話還沒說完,聽到南清這般說,嘴微張著,木然地看著他,這句話的殺傷力,比南清說的任何一句難聽的話,都要來的大。一時之間張承逸大腦一片空白,像是一瞬間把所有腦海里存在的東西抹殺得干干凈凈,就像剛下了一場暴雪,留下的只有一片白雪和冰涼。
一秒,兩秒,三秒,短暫的不知所措,差點把張承逸所有的自信給扼殺徹底。
好在空白也只是理智的過渡,只是讓張承逸更疼一下罷了。
他聽明白了南清的話,所以開始害怕。
什麼叫做?
你是有什麼自信覺得,我還喜歡你?
南清不喜歡我了嗎?
他不喜歡我了嗎?
張承逸慌了,徹徹底底慌了,比每一次都要慌張,南清終于扼住了他的命脈,掐著他的脖子,只要再用一點力就可以殺死他,張承逸茍延殘喘,在紛紛擾擾的記憶中,在每一篇窒息的回憶里,努力尋找可以呼吸的口子。
他需要一個空隙讓他呼吸。
冬天的風呼啦地吹著……
好冷啊.....
太冷了……
張承逸的眼眶開始紅了,他努力地向前了一步,像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南清,是你說的,不想喜歡我了,不是不喜歡我了。你說過的……你不可以撒謊的,南清你不可以不喜歡的。”張承逸越說越難受,眼淚就這樣流了下來,狼狽的,滾燙的,“我求你了。求你不要不喜歡我。好不好?”
然后南清就看到淚流滿面的張承逸,用他哭紅的眼睛看著自己,緩緩地彎下腰,緊接著膝蓋一彎跪在了冰天雪地里,伸出手捏著南清的衣角一字一句地說:“我求你了,求你再喜歡我一次。
”
第58章
南清逃了,看到張承逸下跪的那一刻,他壘在心上的高墻倒塌了,他連同車都不要了,轉身就跑。
他怎麼的也想不通,也想不到,張承逸居然會下跪,會跪在冰天雪地里用卑微至極的語氣,用顫抖的聲音,伸著他的手,拉扯著他隨時可以抽開的衣角……
求他愛他。
南清落魄地跑回了家,心臟如鼓,也不知道是奔跑的原因,還是張承逸的原因,總之無論怎麼樣今天一定會是一個睡不著的夜晚。
之后幾天張承逸一直同往常一樣,會在花店為南清買上一束花,只是少了言語,也少了逗留的時間,風鈴就只是響那麼幾下,張承逸也只是等南清幾分鐘。
那個雪夜南清的落荒而逃,是因為理不清突然亂起來的心臟,而張承逸以為這是南清無聲地拒絕,是他自己把南清逼到了墻角,用最后的尊嚴,用最直白的方式,把南清按在了冬天。
張承逸不敢再有動靜,可有非常想念他,也非常想見他,于是,送花的浪漫莫名其妙地成了兩個人吞下去的刺。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冥冥之中在變化,不光是物的,也是量的。自從那天之后,張承逸離開花店時,南清的視線會忍不住看過去,卻在觸及到他落寞的背影時,像是被燙到一般,猛的縮回來。
然后腦海中又情不自禁想到了那個雪夜,張承逸鄭重其事地一跪,是迄今為止,打得南清最措手不及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