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臨時決定,在樓下等聶棋空出來。好歹送他走一程,從這里到他所在的大學路程不算近便,對自己來說也不過舉手之勞而已。
他又抽了一支煙的工夫,聶棋空的身影出現在酒店門口了,他似乎是抓緊時間沖了個澡,頭發末梢還是濕漉漉的,額前的幾縷貼著眉毛,背著一個黑色的斜肩包,走出來的時候不忘替身后的女性拉了一下門。
楚清站在原地,也不打招呼,直到聶棋空看見他。
“你還沒走啊?”男孩兒眨著眼,插在口袋里的手抽出來握著衣角。
“我想送你。”楚清歪了歪頭,“走吧。”
“為……”
“不為什麼。”
他也不敢問了,急跨幾步跟上了男人的步子,他嗅到那潛在晚風中的、城市特有的風塵味道,天剛剛黑下來。
楚清這個人,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子拒人千里的氣場,至少跟他有過肌膚之親的聶棋空是這麼認定了的。
有些看起來有故事的人,起碼他們甘愿卸下防備被外界了解,而楚清總是不給人這樣的機會,幾乎是吝嗇的讓人來氣。
誠然,聶棋空自認為是沒有資格對他生氣的。他們的關系只有在床上才具有時效性,其他涉及到私人空間的方面,楚清是不肯讓他觸碰到分毫的。
床伴就是這麼復雜而又單純的關系,客觀上身體達到了前所未有的近距離,主觀上心靈卻相隔萬里,彼此不曾接近和觸碰,以至于把談情說愛視為一種禁忌。
聶棋空原來是想要好好談場戀愛的,偏偏遇見的是楚清,他在他之前除了一段幼稚的暗戀以外沒有過任何戀愛經驗,更別說肉體關系了。
楚清不由分說的把他帶進了這個世界,又只按照自己的方式規劃了他們之間的關系,而聶棋空就這麼混混沌沌的跟著他了,算得上對這位年長成熟的對象一種盲目的信賴。
可就算是如此被動又膽怯的一個人,他也有自己想要的。當他一個人坐在床邊,不被激情沖昏頭腦的時候,那東西就無比清晰的浮現出來。
——如果不只是床伴就好了。
這樣的閃念也不過是想想作罷。
多少次他都克制自己,畢竟楚清作為一個床伴是非常合格的,看似冷漠蠻橫不講理,但從未做過傷害他、或是違背他意愿的事情;然而這一次,他主動說送他回家,讓聶棋空敏感的察覺到了這個人重重壁壘間的一丁點兒縫隙。
他終究是有溫柔的時候。
光是這一絲淺顯的發現就足以讓聶棋空內心雀躍,又不敢高興得太早。
不過確實打那次以后,楚清每次都會送他回去,不談理由,好像猛然意識到自己有義務這麼干似的。
發泄出來的時候,楚清仍舊抱著聶棋空顫抖的、溫熱的身體,保持著現有的姿勢不動。
身下的人黑茸茸的睫毛都被淚水打濕了,紅潤的嘴唇微微張開著,小幅度喘氣,眼睛里干凈得只映照出他的臉。楚清用手背觸碰他,從細膩的脖頸到隆起的鎖骨,聶棋空始終沒有說話也沒有拒絕,仿佛一種欲予欲求的坦然,眨眼的動作多少暴露出了一些怯弱的意味,反而更容易撩撥起人的欲望。
他下顎繃緊,齒尖咬住一點點下唇,任憑楚清的手指緩緩向下游走,目光卻難以自控的輕觸楚清的嘴唇,似乎是在渴望著一個親吻。
也許并不是他多麼想要,而是現在的氛圍和距離適合一個吻。所以他小心翼翼的這麼傳達著意愿,等待著回應。
楚清也不曉得那時候的思想是被什麼左右了,讓他一反常態的低下頭去,用手掌蓋住那孩子的眼睛,親吻他挺翹的鼻尖和不安的嘴唇。
“你在想什麼?”
他有這麼問出口的沖動。我碰你的時候,你在想什麼?
——我為什麼想要知道你在想什麼?
他又把這種沒來由的焦躁歸咎于自己了。
可就在這空洞的沉默再一次蔓延時,聶棋空那剛被他吻過的嘴唇輕輕開合,他說,“我……可不可以約你出去走走?”
楚清趴在他上方,漆黑的頭發順著精健的臂膀滑下去,垂落在他們交錯的身軀之間,他的眼睛是頑不可摧的黑色礁石。“給我一個答應你的理由。”
不出所料,聶棋空被這個一看就是挑刺的問題難住了。
他此刻還處于四肢大開的狀態,身上遍布歡愛過后的痕跡,楚清在床上控制著力氣,他懂得用些微的疼痛換來快感;兩腿間還是濡濕的,聶棋空不自在的把手移過去,作為心理上羞赧的掩飾。楚清盯得他嗓子發干,想了半天也沒找得到更好聽的理由,只得別過通紅的臉,老實說,“我想你可能餓了……”
這下換楚清啞然失笑了。
他倏地翻身到一旁,一時也沒回答,自顧自的給自己點了根煙,抽之前喝了一口床頭杯子里晾涼的水,把剩下的大半杯都遞給聶棋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