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德仕今年秋季的拍品里有一件日本的手抄佛經,是平安時代后期的從神護寺流傳下來的珍品。因為保存不當導致水解氧化,經文邊角處有些殘損,郁清灼連續來了這幾周,在工作室里忙到深夜,到今日總算修復好了。
趙仕銘沒再留他,拍了他肩膀,道聲“辛苦了”。
郁清灼提著禮袋,出了總監辦公室,正好遇上寇青把影印好的協議送進來。郁清灼接過文件,寇青沒話找話,“郁老師,今天走得早些。”
郁清灼視線落在紙頁上,心思一轉,看似隨意地應了一句,“晚上有個約會。”
既然趙仕銘都主動提及寇青的心意,郁清灼不能再裝聾作啞。這樣一說,算是委婉拒絕了吧,省得寇青再投入感情。
郁清灼穿過大堂,進了電梯。轎廂載著他勻速下降,他背靠鏡面廂壁站著,看著顯示屏上不斷變化的數字,又無端想起趙仕銘說的那句“你看著不像”。
——是不像,郁清灼自嘲地笑了笑。
這些年來他就沒喜歡過別人,男的女的都沒有。硬要追究他是什麼取向,恐怕他自己都說不上來。
仔細想想,當年大概是生生給掰彎的。
只怪那個人給他的一切太過驚艷。此后不論清灼身在何處,看了什麼風景,都只覺寡然無味,不及那個人和那段感情的萬分之一。
作者有話說:
開更啦,今天更兩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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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墓園
郁清灼走出電梯,順著停車場的指示燈走到自己的越野車前。
他坐進車里,把裝著刻章的紙袋放進儲物箱,又轉身從后座拿過一個袋子,然后開始解自己的襯衣紐扣。
越野車停在角落的位置,四下無人。郁清灼脫衣服的動作迅速,不出半分鐘就換掉了白襯衣,將一件黑色T恤套在身上。
后視鏡照著他裸露的上身,白,且光滑,左側鎖骨下方紋了一個日期,因為有些年頭了,紋身的色料不如當日鮮活清晰。郁清灼穿好T恤,整理領口時手指從那串數字上撫過。
他有輕微的疤痕體質,紋身以后出現過皮膚增生的癥狀,這串數字仿佛盲文,他不常看見,卻總能觸及。當時因為瞞著梁松庭私自紋身還因此被梁松庭罵過,現在郁清灼卻慶幸自己的任性。
至少他留下了一點什麼用于緬懷。
從市中心商圈開到東陵墓園有兩個多小時車程,郁清灼跟著手機導航去往城外,途經一間小花店時他停下車,到店里購買祭奠用的白菊。花買好以后他又去隔壁早點鋪買了一只雞蛋灌餅。
郁清灼外型出挑,穿著黑衣手持白菊走上街頭,儼然是畫里才能見到的人,可是另只手里卻握著廉價塑料袋包裹的雞蛋灌餅,又違和到了極點。
他知道有路人在看他,但他毫不在意,低頭咬了兩口灌餅,餅皮和甜面醬混合出一種奇異的滿足感,讓他空腹工作了整夜的腸胃得到些許撫慰。
上車以后他繼續在等紅燈的間隙吃這份簡易的午餐,出城的道路不算堵,下午四點前,他到達了東陵墓園的停車場。
七月不是掃墓的時節,偌大的停車場里沒幾輛車。
郁清灼上一次來這里是七年前,到如今他已經記不得具體方位,盡管問過工作人員還是走岔了路。
當他循著綿長的灰色石階找到梁雁誠的墓碑,背上已出了一層薄汗。
他在梁雁誠的墓前站了許久,視線緩慢地從碑面上移過。黑色大理石墓碑只刻著名字和生卒年月沒有照片,這讓郁清灼的心理壓力減輕了一些。
他自覺是無顏面對梁雁誠的,因為曾經做錯了許多事,尤其是對梁松庭。可是如果不來這一趟,郁清灼首先過不了自己這一關,今天是梁雁誠的忌日,無論如何他是應該來的。
郁清灼抬手擦了擦臉頰的汗,蹲下身把花束放好。他沒有馬上起身,頭微微垂著,蹲了有半分鐘,準備站起來時覺得斜后方似乎有道身影擋住了光,于是漫不經心地回頭去看。
因為半蹲的原因,他的視線從男人的褲線往上移,直到看清對方面目的一瞬,郁清灼由于過度震驚大腦一片空白。
梁松庭就站在距離墓碑最近的那級石階上,一只手插在褲袋里,另只手拿著半瓶水,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郁清灼整個定住。他根本沒想過會在這里與梁松庭重逢。
他的一只手還撐在膝蓋上,沒有站直起來,梁松庭看他的目光帶著種居高臨下的意味。郁清灼心臟一陣亂跳,喉結動了動,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庭哥......”他叫得小聲,四周灼熱無風,沒有吹散他的低語,不知道梁松庭有沒有聽見。
清明才該是掃墓的時節,而且郁清灼聽說過梁松庭最近一周都在外地出差,因此完全沒有預料會在這里見到他。
“......我來看看梁叔叔。
”郁清灼解釋道,臉上神色稍微平復了些,定定地看著梁松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