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郁蘇又問,“你知道清灼在英國經歷的事嗎?”
梁松庭據實已告,“知道一些,但不全。”
郁蘇眼色稍沉,說,“他是失去了才知道什麼是后悔的人,從小給我父母慣得沒有樣子。”頓了頓,看向梁松庭,“你也是那個慣他的人。”
梁松庭接受指責,并不否認。
郁蘇的語速更慢了,又繼續說,“但他的后悔是真的,他為了保護你,也為了照顧我母親,答應了郁敬很苛刻的條件。”
在梁松庭聽到的講述里,郁清灼和郁蘇都一齊稱呼他們父親的全名,可見郁敬這位長輩有多不得人心。
梁松庭轉頭看了一眼坐在幾米開外的郁清灼,他和小侄女看動畫片看得很投入,兩顆腦袋湊在一起。
梁松庭轉回身來,問郁蘇,“郁敬對他做了什麼?”
郁蘇這次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郁敬送他去做同性戀矯正治療。”
郁蘇沒有描述細節,她已經在逐漸地感同身受梁松庭與郁清灼之間的感情,她覺得那些細節會讓梁松庭受不了。她希望這頓飯以歡樂開始,也以融洽結束。
梁松庭眉心擰起,看向郁蘇的眼神一下兇狠了些。
當然這兇狠不是針對郁蘇,而是對于七年之間他所錯失的一切。他完全沒辦法在這個事實面前保持冷靜。
他問郁蘇,“治了多久。”
郁蘇說,“斷斷續續有一年吧。”緊接著郁蘇吐了口氣,又眨眨眼,是一種極不自在的表情,“這件事我當時竟然不是第一時間知道的,郁清灼一直瞞著。”
“我覺得很對不起弟弟。”郁蘇說著,扶了下桌子要站起來。
這個秘密不可能在聚餐的桌邊說完。
她借口去洗手間,她離開包廂后梁松庭也很快起身離席。
郁清灼反應也挺快的,看到姐姐和梁松庭前后走出包廂,他已經有點明白過來,可是小侄女摟著他胳膊不讓他走,他一時也沒法撇下孩子。
郁蘇和梁松庭站在走廊一處比較少人的角落。
郁蘇知道多說從前的事無益,梁松庭與郁清灼剛和好,這種陰暗的事只會攪得人心浮亂,各自歉疚。但郁蘇也不能一點不讓梁松庭知道,她只提及一點點,小心掌握著分寸。
她說,“我當時剛新婚,買的房子在伯明翰,不是每天都能見到清灼。我以為他白天不是去上學就是去醫院,可實際上每周都有幾天他是被送去接受治療。”
“他那段時間瘦得很厲害,可能因為服用抗抑郁藥物的緣故,也可能還有更糟的治療手段,我不知道詳細情況。他對于這一段沒有主動談過。”
郁蘇說到這里,攥緊了拳。郁清灼或許有過年少任性的時候,但他的骨氣和擔當并未減少分毫。
郁蘇不曾沒聽他說過半句難熬。他那時別無選擇,這是郁敬放過梁松庭的條件。郁清灼接受了一切,又用數年時間獨自走出來。
梁松庭在郁蘇的講述中,模糊想起來郁清灼回國后他們第一次做,那晚很混亂,梁松庭的記憶也沒那麼清晰。但郁清灼似乎在起了反應之后流露過一絲反常的驚喜,當時梁松庭什麼也不知道,隨意地對郁清灼說了些近似羞辱的話。
而現在梁松庭回想起他那時的表現,應該是在擔心自身不能給出正常的功能反應。
很顯然,郁清灼在治療中被迫服用過抑制類的藥物,這些東西一度傷及他的健康。
這個被梁松庭捧著手心里的人,卻在世界的某個角落與血淋漓的現實纏斗過。
梁松庭以極大的冷靜聽完,對郁蘇說,“清灼沒提過這個,謝謝你。”
郁蘇說,“也許有一天清灼會愿意告訴你,可能你先裝作不知道會比較好。”
郁蘇是有分寸感的親人,但奈何與郁清灼相隔太遠,不是常常都能見到。
今晚總是一個機會,她相信梁松庭是值得托付的那個人。
幾分鐘后,梁松庭先回到包廂。郁清灼抬眸望向他,他走到沙發邊坐下,一只手從后面稍微圈住郁清灼。
清灼沒有拐彎抹角,問他,“和我姐聊天去了?”
梁松庭笑笑,說,“知道了還問。”
“......聊了什麼?”郁清灼還是不免有些緊張。
梁松庭低下頭,以周圍人看不見他嘴型的角度,叫郁清灼,“老婆。”
然后停頓了幾秒,低沉的聲音里藏著一絲只有郁清灼能聽出來的那種痛心和不舍,“再跟你姐他們玩一會,我帶你回家了。”
第49章 梁松庭,拆你的禮物吧
郁清灼知道他什麼都知道了。
這樣也好,清灼心想。郁清灼和梁松庭之間本來不該有任何秘密。
梁松庭很少動用事務所的司機為自己的私事開車,但是當晚他叫了司機來送郁蘇一家回酒店。
一行人在餐廳門口作別,趙仕銘和趙太太先走了,趙澤如和女朋友也叫了個代駕離開。
郁蘇和郁清灼約好了明天還要再見的,一起跨年吃火鍋,所以分別很輕松。
郁清灼這位做東的主人將自己請來的客人一一送走,就剩下他與梁松庭并排站在街邊,他們叫的車也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