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里一直忙忙亂亂直到太陽落山,夕陽的斜暉斜著從窗戶照**來,落在宿舍的地板里。一宿舍的另外三個人已經都安頓好了,大家都走了,沈小情也回去了,寫她永遠寫不完的試卷。李明澤的東西不多,衣服整整齊齊放進衣柜里,書本之類的東西也擺上了柜子,李鶴左看右看,實在是沒有不妥帖的地方了,他說道:“我走了。”
宿舍里面的另外三個男孩子,有的在戴著耳機聽音樂玩手機,有的已經開始在看書做題了,李明澤輕輕帶上門,一路送李鶴下樓。
校園里的晚風好像都和別處不一樣,空蕩的校園被少年人填滿,遠處的球場傳來了籃球“砰砰”砸在地上的聲音,李鶴插著兜,一腳把地上的小石子踢出老遠。兄弟倆一直沉默著,再往前走就要走出學校了。
李鶴停住,回頭一看,發現李明澤已經快和自己差不多高了,兩人視線已經平齊了。
“不用送了,回去吧。”他說,“別整得跟生離死別似的,周末就回家了。”
李明澤沒說話,只有嘴唇微微抿成一條直線,嘴角往下拉,看上去就像生氣了似的,眉骨突出,眉頭微皺下壓,怎麼看都不高興,像鬧別扭的小狗,兇兇巴巴的。
李鶴在褲兜里掏了掏,掏了出門時候抓的奶糖,塞進李明澤手心里,說道:“行了,你還小嗎,該斷奶了。在學校別和同學吵架,有事兒回來告訴我。”
旁邊也有和爸媽分別的學生,時不時有爸媽和孩子抱在一起的,依依不舍。
李明澤上前一步,一把將他哥抱住。
李鶴先是一愣,下意識想要推開,想了想又忍住,抬手拍了拍李明澤的后背,說道:“差不多得了,小時候都沒這麼黏人的......”
李明澤沒松手,抱了好一會兒,他的側臉貼在李鶴的腮幫子旁邊,李鶴身上的味道他太熟悉了:用了好幾年的檸檬味沐浴露,洗衣服的肥皂,淡到幾乎沒有的煙草味,還有一點點的汗水。
但又突然陌生了起來,有青草、晚風和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他想仔細再聞,被李鶴推開了。
李鶴低頭看了看時間,說:“我該去臺球廳值班了,你趕緊回吧,早點睡。”
話沒說完,他轉頭走了,一手插著兜,一手在空中揮了揮,剩下李明澤一個人愣愣地站在原地,還在想,那到底是什麼味道。
第十八章
李鶴到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平日里風雨不改的麻將局居然沒組起來,只有李德業和成叔倆人在桌邊坐著,中間擺個煙灰缸,堆滿了煙蒂,二鍋頭只剩下半瓶。李鶴推門推得急,正好聽到了一些話尾。
“......很危險......”
“......人不夠。”
倆人見到李鶴推門進來,馬上閉了嘴,成叔甚至皮笑肉不笑地給李鶴打了個招呼。李鶴沒理他,抬腳上樓,樓梯上了五六階,突然心頭一動,站定,回過神,扶著樓梯欄桿往下看,朝他們兩個人說道:“缺人嗎,我能干不?”
兩人被他問得一愣,面面相覷。
成叔先反應了過來,嘬了口酒,說道:“沒什麼,就摸包什麼的,你不是不干嘛。”
李鶴壓根不信,摸包對于他們來說哪里是什麼危險的事兒,但李鶴也不急,他沒管成叔話里話外的那點諷刺,趴在欄桿上,下巴墊在手背上,說道:“帶我一個吧,缺錢。
”
提到錢,李德業總是很警惕,他馬上說道:“缺錢?干什麼?”
李鶴想也不想,緊接著說道:“養孩子。”
成叔差點把嘴巴里的那口酒噴出來了,嘿嘿一笑,說道:“對哦,明澤該上高中了。”
李鶴不想多說了,扔下一句“缺人就叫我”,頭也不回地上樓了。多說無益,這兩個老混蛋,混蛋了大半輩子了,可能到閉眼那天都不能懂什麼叫責任和良心。
小小的鐵皮棚屋里,又變成只有李鶴一個人了。他隨便用涼水沖了個澡,在涼席上睡成大字型,將窗戶敞到最大,企圖讓那一絲并不存在的風吹進來,他拿起手機,無目的地摁了又摁,心里想的是,李明澤這會兒不知道睡了沒,想著想著就昏沉地睡過去了。
才沒過幾天,李鶴自個兒都還沒開始急,成叔就來了。
在臺球廳里,韋正又不知道偷溜去哪里賺外快了,李鶴無聊得只能拍蒼蠅的時候,成叔來了,笑得比蒼蠅還惡心。
“小鳥啊,上回你說缺錢,現在還缺不。”
李鶴耐著性子回答:“缺,非常缺。”
明明附近就沒人,距離最近的一桌客人都在十米開外,成叔還要一副商談國家機密的樣子,湊到李鶴旁邊,一股子陳年老煙槍的味道,把李鶴惡心的夠嗆。
“步行街,下周六,跟我一塊兒。”
李鶴撇開腦袋,垂著眼睛,說道:“好啊。”
周六那天,李鶴起了個大早,先去敲了沈小情的門,他本來以為沈小情十有**沒有起床,誰知道沈小情飛快地開了門,剛洗完的頭發吹到半干,眉毛看起來新修過,像春天的柳葉,腳趾甲紅彤彤的,像一粒粒小紅豆。
她說:“早啊,干什麼?”
李鶴從她門縫里擠進去,說道:“拿點兒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