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康瞇著眼欣賞了幾秒,發現林衍雙頰正泛著紅,一看就凍得不輕。
他嘖了一聲,大步走上去:“林衍,進來。”
那位不知道是誰還算識相,拍完照就走了,林衍飛快跑進來:“真冷。”
穆康看著他:“臉又凍紅了。”
林衍嘆了口氣:“老是這樣。”
“太白了吧。”穆康說,領著林衍走進電梯刷卡。
“卡洛斯老嘲笑我比他都白。”林衍無奈地說,“有次一個陌生白人老太太當街把我攔住了,教育了我五分鐘,說這麼白不健康得多曬太陽。”
穆康笑了半天:“老太太說得對,是得多曬。”
林衍絕望地說:“曬不黑,越曬越紅,紅完立刻又白回來了。”
電梯停在六樓,穆康帶林衍走到房間門口,一開門迎面而來一股暖意。
倆人一進去就把外套脫了,林衍穿著毛衣長褲,指指穆康起碼破了三個洞的T恤:“這是……時尚?”
“著急去接你嘛。”穆康說,把T恤脫了露出赤裸上身,“隨便坐。”
他擔心林衍感冒,轉身去燒水了。
穆康的宿舍不大,擺上床、書桌、書架、衣柜、鋼琴后就沒什麼空間了。一進門是個小廚房,一邊連著浴室,南邊帶陽臺,采光很好。
說隨便坐其實也沒什麼地方好坐,林衍選了琴凳坐下,不著痕跡地觀賞穆康漂亮的背,別有用心地說:“我以為你去找管小姐了。”
穆康正把幾個從冰箱里拿出來的速凍包子和雞蛋放上電飯煲的蒸架,聞言手頓了頓:“管小小?”
林衍酸溜溜地說:“嗯。”
“啊,虧你提醒我。”穆康設置好電飯煲,隨口說,“我忘了。”
林衍:“……”
“你幫我看看手機。”穆康說,往茶壺里加熱水。
林衍:“在哪兒?”
穆康:“鋼琴上,或者床上,你找找。”
林衍給穆康打了個電話,循聲從被子下翻出手機。
“看看管小小有沒有信息。”穆康邊說邊洗杯子。
穆康的手機錄了林衍的指紋,里面的輔助作曲軟件有寫曲記錄,林衍經常要看。他熟練地解鎖點開微信,管小小的對話框亮紅,八點半有條信息。
“她說‘起來了叫我’。”林衍念給穆康聽。
穆康把茶倒出來,試了試水溫,走過來遞給林衍,說:“先暖暖,湊合吃點速凍食品。”
他沒問林衍有沒有吃早飯,自以為是地默認林衍和自己一樣都餓著肚子。林衍也特別喜歡這種自以為是,因為他確實快餓昏了。
穆康接過手機給管小小回微信:剛起。
管小小回得很快:
-一小時后見?
-穆康:好。
書桌前的椅子臨時充當了茶幾,兩人一個坐琴凳一個坐床,邊吃邊聊,就著茶干掉了味道不怎麼樣的速凍包子和蒸過頭的雞蛋。林衍身體里的冷意慢慢散了,渾身洋溢起暖呼呼的勁頭。
他有點受不了眼前半身赤裸秀色可餐的穆康,起身去看書架上的手寫譜。
“想看什麼?”穆康說,“第一排是交響樂,第二排是室內樂,第三排是solo和人聲。”
林衍抽出一個穆康寫給鋼琴、大提琴和雙簧管的三重奏,隨手翻了翻,直接坐到鋼琴前,打開琴蓋。
對于學音樂的人來說,冬天里,一雙暖和、不僵硬的手非常珍貴,一分鐘都不該浪費。
林衍單用一架鋼琴演繹這首三重奏,對于他而言,有多少聲部并不重要。
他只需要走一個呼吸,就可以不差分毫地悟透穆康想表達的和聲,甚至能理清那些穆康只是在潛意識里浮現過的、并沒有清晰脈絡的復雜線條。
林衍有看總譜的眼睛和聽樂團的耳朵。這部室內樂作品的三個聲部被他信手拈來地駕馭在指尖,仿若天生就知道哪些音符可以在和聲和線條的表達中暫時省略。
就像是用林衍的聲音,在講穆康寫的故事。他一擊即中地講到穆康心尖上,講到穆康都被筆下人物翻涌而出的濃情蜜意震撼,鐵石心腸頃刻成了繞指柔。
穆康閉上眼,美滋滋地想:阿衍真是天下無雙。
上午十一點半,管小小穿著全羊三件套之羊皮短靴、羊毛裙、羊絨大衣,風姿綽約地在琴房門口等人,十分鐘內打發掉了三名要微信的勇士。
她驚恐地看到穆康和林衍并肩走過來,連笑容都忘記保持了。
穆康:“給你個驚喜。”
林衍:“你好,管小姐。”
驚喜已然脫韁成了驚嚇,管小小緊張地說:“林、林、林……”
穆康不明白為什麼這姑娘一見林衍就成了個結巴:“別林了,你這輩子估計都林不出來了。”
穆康接過管小小帶來的譜子,封面紅色襯底,搭配白色手寫字體:La traviata。
林衍:“約瑟芬的拿手好戲。”
穆康:“排過嗎?”
林衍:“排過很多次。”
管小小更緊張了。
穆康把自己琴房的門卡遞給管小小:“先進去,我抽根煙看看譜子。”
管小小渾身緊繃地先去開嗓,留下兩個大男人迎風翻譜,姿態凌亂。林衍側身給穆康擋風,好讓穆康能順利點著煙。
穆康叼著煙評價道:“這鋼琴配得真不錯。”
林衍:“卡洛斯配的。”
穆康:“……”
他翻到封面,Carlos Most幾個字就在Giuseppe Verdi下面。
林衍又伸手把譜子翻到第二幕第二景,說:“這段是我寫的。
”
穆康:“哈哈哈哈,難怪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