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穆先生:“哦。”
穆太太目不斜視地說:“有肉,是餃子。”
一輪餃子總算填滿了所有人的胃。酒足飯飽賓主盡歡,穆先生和穆太太留管小小在飯桌上詢問女孩兒的海外生活情況,其他人紛紛離席,管嘯愉快地接下來洗碗的活兒。
“別管他,他是一位熱愛一切清潔類家務的奇葩男子。”穆康對林衍說,“過來,我屋里還有存貨。”
穆康的房間四面墻中有兩面都是譜子,他翻了半天翻出一份泛黃的手稿,遞給林衍,迫不及待地說:“咱倆試試這個。”
穆康一屁股坐在琴凳左邊,把右邊留給林衍:“差不多十年前寫的。”
“Four hands。”林衍邊看邊說,“和現在的寫法不一樣啊。”
穆康笑得開心極了:“你看出來了。”
林衍在琴凳右邊坐下,直接說:“來。”
兩人對視,默契地在對方眼里捕捉到呼吸同步的時刻。
豐滿的鋼琴聲響起,管嘯立刻關掉水龍頭,客廳里所有人都停止了談話。
那是一首線條婉約溫順的四手,以吟唱的方式表達少年人的單純幻想,雖然不像穆康現在的作品那麼天馬行空,依舊對技術要求很高。
隨著段落推進,林衍隨手修補掉略顯稚嫩的和聲,一部實驗性作品慢慢展現出成熟完整的輪廓。所有人都在屏息細聽,管小小不確定地說:“這……是穆康小時候寫的曲子吧?”
沒人能回答她。
穆先生由衷地說:“林衍彈得真好。”
穆太太沒說話,她似乎從琴聲里捕捉到一股纏綿悱惻的意味,忽然有些不安起來。
第八章_追聲與循途_長佩文學網
本章BGM:斯塔拉文斯基-火鳥(Stravinsky - The Firebird,L'Oiseau de fe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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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院交響樂團每年有幾十場演出,場面或大或小,場地或新或破,指揮或好或糟,隨機的演出狀態讓演員們練就了一顆隨遇而安的心。
然而穆康的人生字典里并沒有“隨遇而安”四個字。《困靈》的首演,硬是撞上了最完美的天時地利人和。
演出當天下午五點,樂團在國立大劇院音樂廳的走臺進行到了尾聲。
穆康坐在空蕩蕩的觀眾席第一排,左邊是眉頭緊皺的導師陸明慶,右邊是慈眉善目的常駐指揮張老板。
兩首曲子林衍都沒讓樂團走完,此刻他已經放下了指揮棒,正和樂團做最后的演前交流:
“Timpani今天整體音準有點低,演出的時候注意控制一下。”
“Viola第二譜臺,有一個人D弦聲音不對,檢查一下是不是快斷了。”
“Trumpet演《火鳥》的時候舉高一點,特別是二小號,風頭別都被陸西峰搶了。”
銅管聲部一陣哄笑,二小號大聲說:“好的指揮。”
“今天兩首作品都不輕松,大家辛苦了。”林衍接著說,“萬一有人覺得堅持不了,中場時一定要來和我溝通。”
圓號首席感動地說:“謝謝指揮!”
林衍環視了一遍樂團,安靜地說:“就這樣了,合作愉快,晚上見。”
演員們集體熱烈鼓掌,林衍微笑地點頭,夾著總譜走下指揮臺,又朝邱黎明和李重遠招了招手,看來是還有些細節要交待。
張玉聲感嘆道:“林衍真年輕啊。”
陸明慶不贊同地看了眼穆康:“這段鋼琴寫得太過了。”
穆康不在意地說:“還好啊。”
陸明慶:“這次虧得林衍在才能演成這樣,以后怎麼辦?誰還能彈?”
穆康:“林衍彈啊。”
陸明慶:“每次都他彈?你面子這麼大?”
穆康恬不知恥地說:“是啊。”
陸明慶冷笑著說:“放屁。”
眼看師徒二人就要針鋒相對起來,張玉聲息事寧人地說:“實在不行穆康自己也可以彈嘛。”
穆康一口否決:“我不行。”
陸明慶不屑道:“他可以個屁。”
張玉聲:“……”什麼德行啊這倆人?
穆康:“一把年紀了別張口就屁來屁去的行嗎,陸老?”
陸明慶哼了一聲,懶得理自己這位絲毫不懂尊師重道的不孝弟子:“張老……玉聲,走了,吃飯去。”
“二位好走。”穆康還算禮貌地同兩位長輩道別,一回頭就看到林衍和李重遠在臺邊向自己揮手。
“怎麼樣?”林衍問。
穆康直接手一撐躍上了舞臺:“好到炸裂。”
香蕉人林衍沒聽懂:“……什麼意思?”
穆康笑著說:“特別好的意思。”
林衍好奇地問:“炸裂是什麼?”
“誰知道呢。”穆康隨口說,看了林衍一眼,冷不防脫口而出,“你也萌到炸裂。”
李重遠心里一突,低聲提醒道:“傻逼穆!”
穆康話一出口也有點懵,半天沒吱聲。
林衍既沒領悟何為“炸裂”,也不理解什麼叫做“萌”,他疑惑地先看穆康再看李重遠,可惜二位都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正巧這時邱黎明過來了:“傻逼穆。”
穆康:“……嗯?”
邱黎明:“上半場《困靈》演完后,你要上臺嗎?”
穆康想也不想:“不上。”
邱黎明:“哦好的,吃盒飯嗎?都站著干嘛?”
這茬算是有驚無險地過去了。人心觀察家懟爺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事態發展可能比自己想象的嚴重,看來必須要找時間和穆康深入地談談人生哲理了。
畢竟林衍一顆真心可昭日月,穆康老這樣不經意地管撩不管約,實在是不太說得過去。
夜幕降臨,演出臨近開場,穆康在劇院門口接到了管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