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勛伯格賽高”幾位核心成員,陪伴穆康離開校園融入社會,卻是無奈目睹了穆康那顆恃才傲物的心慢慢冷卻。
穆康非常孤獨。
他什麼都不在乎,整顆心都獻給了音樂。然而當他拋出真心,卻發現居然沒人能給他完美的反饋。
很多人給過穆康贊美、仰慕、驚嘆、吹捧,也有人表達嫉妒、羨慕、不屑,穆康可以照單全收,但這些都不是他要的反饋。
誰都無法給他需要的反饋,李重遠不行,邱黎明不行,管小小也不行。
他找不到同行的人。
穆康漸漸不再把真心放到自己的音樂里。他把作曲變成任務,他甚至不愿意提起自己現在的作品。當年響徹校園的“穆大才子三大專屬主題”塵封在時光的角落,成為大伙兒心里的朱砂痣。
因為沒有反饋的音樂,如同沒有回應的情感,讓人失落、沮喪、消沉、絕望,直至放棄。
沒人能忍受這種孤獨。
只有林衍能拯救他。
穆大才子心比天高,無法意識到自己曾經一葉障目,對愛神送到眼前的最好的禮物視而不見,親手推開了一生的救贖。
第十五章
本章BGM:Schubert - Ave Maria (Ellens dritter Ges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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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嘉諾哈達機場實在不算發達,來接機的人發短信給穆康,讓他到外面14號停車點等。穆康一身短打獨自走出機場,出口處橫七豎八塞滿旅游大巴和無牌出租車,汽車喇叭聲此起彼伏。太陽直射赤道,炎熱潮濕的天氣讓他剛走兩步就悶出一身熱汗。
一名穿西裝的深色皮膚小年輕氣喘吁吁跑過他身邊,一陣妖風忽然拔地而起,把年輕人抱在懷里的資料一股腦吹到了穆康臉上。
穆康:“……”
他手忙腳亂地巴拉了半天,穿西裝的小年輕面色焦急地連連道歉,倆人好不容易才合力把爬滿穆康臉上和脖子上、被汗水黏住死活不愿下來的紙都給撕了下來。
每張紙都跟通了靈似的貼得死緊,仿佛在無聲叫囂:看我,快看我!
穆康費勁扯下最后幾張紙,無意間瞥了一眼,發現是一份看起來很正式的文件,最上面有兩個紅色單詞:LEE FOUNDATION。
他把資料還回去,小年輕不停地一邊道歉一邊道謝:“對不起先生,謝謝你先生,對不起先生,謝謝你先生……”
穆康擺擺手打算走了,年輕人還在滿頭大汗地說:“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太緊張了,對不起先生……”
穆康不耐煩地說:“沒關系,祝你好運,再見。”
年輕人跟沒聽見似的,自顧自地說:“對不起先生,請問能借用一下你的手機嗎,我的手機……沒電了。”
穆康愣了一秒,恍然大悟,自己這是遇上了印尼版詐騙招數啊,先撞人再借手機,下一步大概是偷指紋和轉賬了吧?
他二話不說掉頭就走,邊走邊想:小朋友演技太稚嫩,還得去進修。
誰知年輕人跟個牛皮糖似的跟在穆康身后,嘴里喋喋不休:“求你了先生,你是個好人,我今天要接一位貴賓,可是手機沒電了查不到航班狀態,你只要幫我查查航班還有多久降落和行李轉盤號就行了……”
穆康充耳不聞。
年輕人低聲懇求:“我好不容易才通過實習期得到這個機會,是第一個從貧民窟來的……”
穆康猛地停下腳步,轉頭看了一眼這位偶遇的疑似騙子實為話癆。
年輕人懷抱一堆還未整理的資料,套著不怎麼合身的西裝,眼神清澈,棕色面龐布滿汗水,執著地說:“Please,Sir。”
穆康問:“航班狀態直接進去看信息屏不行嗎?”
年輕人輕輕笑了:“先生,你不是本地人所以不知道,蘇嘉諾哈達機場的航班告示屏更新不穩定,并且經常出錯。”
或許是因為那聲不加遮掩的“Slum”,或許是因為那份署上了LEE FOUNDATION的文件,或許是因為穆康實在想不出查個航班能埋下什麼詐騙陷阱。
又或許只是因為這一刻,年輕人眼睛里有一份似曾相識的干凈和清澈。
穆康掏出手機,問:“航班號?”
年輕人馬上說:“EK356。”
穆康在搜索框里輸入EK356,航班信息立刻彈了出來,是一班從迪拜飛來的航班。
“已經在降落了,大概還有十分鐘落地,3號行李轉盤。”穆康說。
年輕人感激地點頭:“謝謝你先生,謝謝你先生,你是個好人。”
穆康猶豫了一下,問:“你是住在……slum嗎?”
年輕人大大方方地說:“是的,先生。”
穆康:“是北邊有洪水那里嗎?”
“是。”年輕人笑容淡了一秒,馬上又樂觀地說,“不過雨季快過了,很快就會好起來了。”
穆康點點頭,掏出煙盒給年輕人遞了一根煙。年輕人驚訝極了,如獲至寶:“太謝謝你了,先生,你真是個好人!”
他把煙放在鼻子下嗅了嗅,才珍惜地放到了襯衣口袋里,活像個正在經歷戒煙考驗的老煙槍。
黑白通吃的社交禮儀之“你遞煙來我點火”居然沒得到應有的回應,穆康只好把憋了一路的煙癮暫時壓回去:“我想去那里看看,該怎麼去?”
年輕人想了想,熱情地說:“先生,我給你一個號碼,你打過去問他們吧。
”
穆康一愣:“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