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阿衍那麼忙,我也不能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去打擾他。
回去還他媽要寫地道戰,操。
林衍一個人頹然站在原地,低著頭無助地自言自語:“你根本沒變,《林中精靈》里,明明都是最好的你。”
在P國的幾天過得像演電影似的,穆康滿心滿腦都是潛水、阿衍、作曲、綁架犯和小朋友,根本想不起來看微信,手機信號又總是沒有,在外人看來,基本是處于失聯的狀態。
下午五點,飛機終于落地。穆康正手捧大衣百無聊賴地等行李,王經紀人的電話來了,劈頭就是一句:“你去哪兒了?”
穆康:“去P國了。”
王俊峰:“去潛水嗎?怎麼不告訴我?”
穆康:“臨時決定的。”
王俊峰嘆了口氣,無奈地說:“下次提前告訴我一聲,我以為你在雅加達失蹤了。”
穆康隨意“嗯”了一聲,心里頗為不屑:告訴你我會被綁架?然后遇到林衍,順便做了一下慈善?你知道林衍是誰嗎?
這份際遇對穆康來說很珍貴,他想自己小心珍藏,不愿意和他人分享。
王俊峰:“既然去潛了水,那我就當你休完假了。《長征組曲》后天能交嗎?”
形勢一下子從《林中精靈》急轉直下成了《長征組曲》,穆康沒好氣地說:“能。”
王俊峰心如磐石,并不在乎穆康是什麼態度,只要能就行:“那就好,地道戰盡快,凡星的總決賽在大后天。”
穆康不耐煩地說:“知道了。”
王俊峰聽出了穆康心情不好,立刻周到地問:“我給你安排輛車?”
穆康不客氣地說:“麻煩了。”
室外氣溫依然很低,剛剛從熱帶回來的穆康一出門就被凍得打了個噴嚏。
冷風刺刀般無情地劃過行人暴露在外的皮膚,穆康推著行李,鬼使神差地想起了林衍一凍就紅的白臉蛋兒。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次見到。
他躲在一個柱子后哆哆嗦嗦點了跟煙,煙盒里的煙居然還剩一大半,穆康數了數,發現從被綁架到現在,自己總共只抽了不到十根煙。
還他媽天天不是吃水果就是吃水果拌米飯,可以說是非常養生了。
穆康舒心地叼著煙等人,隨手翻了翻朋友圈,一起潛水的幾個朋友沒有發照片,應該還在那個荒無人煙的島上沒走。穆康想到一言難盡的約翰內斯一家人,點開其中一人的對話框:
-回來時小心點,那里有人搶劫。
等了半天也沒見回復,穆康忽然記起,那里沒信號,微信發過去也看不到。
他瞇著眼思索了一會兒,覺得三個男人開一輛車走,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再說約翰內斯和他那位一看就是犯罪集團頭目的老爸……大概還需要一段時間來平復被林衍嚇到的受傷的心靈,不會這麼快就開始干活兒。
嘖嘖,這幫幸運兒,真是沾了阿衍的光。
車緩緩在穆康身前停下,司機下車,禮貌地幫客人放好行李。穆康最后回頭看了一眼忙碌的機場,很不是滋味地意識到,又要回到泔水般的工作中了。
和林衍一起就著夏夜晚風、昏黃燈光、悠悠蟲鳴寫《林中精靈》的夜晚,明明才過去兩天,竟已恍如隔世。
穆康花了一整天給《長征組曲》收尾,終于卡著延了又延無法再延的最后期限把全曲交給了客戶。
他一點都不想再看到這堆狗屎,恨不得馬上就把文件處理了。
穆老師出品上乘、作品繁多,工作室曲庫里能找到的音樂卻是屈指可數,除了正在寫的東西,穆康早就習慣了一收到錢立馬把原文件刪掉。王經紀人一開始對此頗有微詞,穆康則表示,狗屎可以拉,但不能拉了還不讓人收拾。
然而《林中精靈》顯然不算在此列。
穆康慎而又慎地重新手寫了總譜,又鄭重地把譜子用文件夾裝好,帶回家放到床頭的柜子里,專門為它騰出了一方天地,生怕狗屎味兒能傳染。
做完這一連串神經病似的動作,穆康開始盼星星盼月亮地等林衍的郵件,順便愁眉苦臉地寫《地道戰》。
誰他媽知道地道戰是什麼鬼,老子又沒打過。再說它有沒有傳說中那麼神乎其神,能把兵強馬壯的敵人打得哭爹叫娘,我實在是深表懷疑。
脫離現實和因現實而生的悲憫、僅依靠虛妄口號和自我幻想的創作,永遠只能是一灘狗屎。
和《林中精靈》相比,《地道戰》的進度只能以龜速來形容。穆大才子拖稿的習慣沉痾難治,寫了一下午只寫出了十個小節。
下午五點,穆康正打算叫外賣隨便應付一下,手機忽然響了。
知道他手機號碼的人不多,這個點會打電話來的人更少,他本以為是王俊峰,拿起來一看,愣了。
屏幕上清楚地顯示“張玉聲”三個字。
張老板兩年前從J院退休,下海一心一意經營玉聲琴行的糊弄大業,糊弄得怎麼樣穆康不清楚也不在意,只記得幾次見到張老板,對方都是紅光滿面的樣子。
畢竟是老師,面子不能不給,穆康猶豫了兩秒,接起電話:“張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