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康重復道:“地道戰寫完了。”
王俊峰:“現在才……剛四月啊。”
穆康:“嗯。”
王俊峰:“你逗我吧?”
穆康冷冷地說:“沒逗你。”
“啊,那好吧。”王俊峰夢游似的說,“我想想。”
穆康不耐煩地問:“要想多久?”
王經紀人吃驚歸吃驚,回過神來后工作還是拿得很穩,馬上說:“還是按你平常的完稿速度發,先留著,別又刪了啊。”
穆康:“知道了,我就留在工作室的電腦里,到時候你幫我發吧。”
王俊峰:“怎麼要我發?”
穆康:“我大后天就走了。”
王俊峰接二連三地受到了驚嚇:“啊?走了?”
穆康:“去瑞士。”
王俊峰:“旅游?”
穆康石破天驚地說:“工作,去半年左右吧。”
王俊峰:“……”
“有事直接微信聯系。”穆康自顧自地往下說,“我在瑞士一樣可以接作曲的工作,別排太多。”
這貨并不是在友好地征詢王經紀人的意見,而是在禮貌地對合作伙伴發出例行通知。
王俊峰腦子還沒轉過來,愣愣地問:“什麼工作要去瑞士?”
“給一個樂團寫曲子。”穆康輕描淡寫地說,“就是Evan Lin的L團。”
王俊峰:“……哦。”
他總算回過味兒了,一驚一乍的心好像過勞死了似的靜如死水。沒什麼,王俊峰自我安慰道,反正穆康一直都是這德行。
他跟上穆康的思路,懷疑地問:“你就是Evan Lin說的那個……最好的作曲家?”
穆康心想這不明擺著嗎,平靜地說:“嗯哼。”
王經紀人終于恍然大悟。他雖然看了Evan Lin的訪談視頻,但完全不知道那段看起來很唬人的鋼琴彈的究竟是什麼玩意兒,也壓根沒聽出來和蘇青的“借鑒”有什麼關系。一言以蔽之,蘇青事件的后半段,王俊峰其實一直旁觀得稀里糊涂如墜五里云霧。
他頓覺壓力陡增,心想這工作內容升級得也太迅猛了,直接奔著滿級去的節奏啊,以后我還怎麼給他接普通的配樂活兒?
穆康又說:“電視劇和音樂節目暫時別接了,電影的話可以發給我看看。”
栽了幾年的搖錢樹眼看就要被移植了,王俊峰垂死掙扎道:“為什麼非要去瑞士寫?”
“找靈感。”穆康直截了當地說,“并且我得和他一起,才能寫出更好的音樂。”
王俊峰:“Evan Lin?”
穆康:“嗯。”
王俊峰想到那位帥氣自信風度翩翩的指揮家,又想起那句擲地有聲的“He is the best”,意識到自己這輪鐵定是毫無勝算了。
“好吧。”王俊峰無奈道,又賊心不死地問,“什麼時候回?”
“九十月份吧。”穆康說。
王俊峰心道還好還好,不是再也不回來了就好。他恢復了往常的細致入微,體貼地問:“東西都收拾好了嗎?簽證呢?”
穆康干脆地說:“都弄好了,那就這樣吧,再聯系,拜拜。”
王俊峰扭扭捏捏地還想再說:“那……”
聽筒傳來忙音,電話無情地掛斷了。
王俊峰:“……”
穆康之前已經把行李和必須的工作用品都打包寄去了林衍給的地址,出發去機場時便輕裝上陣,只推了一個普通24寸行李箱。
辦好登機手續,他溜到外面享受長途飛行前的珍貴一煙,煙是那條軟裝中華里的最后一包,此刻放煙的柜子已然空空如也。
就好像那個盛放著糟心過去的靈魂一樣,此刻也空空如也,煥然一新。
人生變化莫測,禍福難料。兩個月前穆康從P國回來時,曾在天寒地凍中惆悵不已,不知下一次見林衍該是何年何月。
誰知時間沒過去多久,春寒甫盡之時,穆康就要飛去瑞士找他的阿衍了。
看似不可思議,其實事情的形勢一如既往,變的是穆康自己而已。
氣溫已經開始回升,黎明寒風里夾雜著早春的清新氣息,柔軟舒適,再也不需點煙的人佝著背抵擋。穆康穿一身米色風衣,深深吸了口煙,眼角滌蕩心滿意足,風卷起風衣下擺和額邊的發,即使衣角微皺也遮蓋不了他周身凌冽又迷人的氣質。
像個……亟待開屏的孔雀。
幾個剛從出租車上下來小姑娘推著行李經過穆康,三言兩語地嘀咕:“好帥啊,是明星嗎?”
“是模特吧?”
“怎麼覺得有點眼熟?”
“我也覺得好像見過。”
“啊我想起來了,他好像是那個……那個什麼老師?”
穆孔雀聞言刷得一下把羽毛收緊,果斷拋棄了還沒抽完的煙,目不斜視與熱心觀眾擦肩而過,直奔海關安檢口。
再也他媽不上節目了。
然而上過的節目如木已成舟,沒有后悔藥可吃。穆康一跨入機艙,門口站著的空姐笑瞇瞇地對他說:“穆老師,歡迎登機。”
穆康:“……辛苦了。”
他剛在座位上坐好,抖開毯子穿好拖鞋,左邊那位和他隔著一條過道的大媽就湊過來熱情地說:“穆老師!哎呀!真巧啊!”
穆康直接無視了她,低頭扣好安全帶,冷漠地看著窗外,生人勿進氣場全開。
大媽的人生信條里并沒有“察言觀色”四個字,仍兀自滔滔不絕:“穆老師也去蘇黎世啊,哎呀,真是太巧啦,我是去看兒子的,穆老師呢?是去找Evan嗎?”
實在是了不起,可以說是非常精明非常會說話了,果然中國大媽的智慧不可小覷。
穆康轉頭看了大媽一眼,極為難得地露出一點笑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