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兩人就這麼一問一答地展開了指揮家Evan Lin專題討論,話題從“Evan真帥啊!”、“Evan多大了?”發展到“你們認識多久啦?”、“Evan會講中文嗎?”,聊到飛機起飛才停下來。
大媽直到睡著前還在納悶地想:穆老師很和藹啊?為什麼節目里的人都說他兇,嘖嘖,電視里的東西果然都信不得喲。
飛機于當地時間上午十一點半平安降落蘇黎世機場。穆康正在等行李時,林衍的短信來了:I am outside of customs in Terminal 2.
穆康沒來得及回復就看到自己的箱子正在遠方慢悠悠地轉過來,立即把手機往口袋里一塞,施展凌波微步竄到了前排,取了行李快步朝出口走去。
走過空無一人的控制區和幾道自動門,冰冷清新的空氣卷著嘈雜人聲撲面而來。到達大廳熙熙攘攘,明亮陽光穿過落地窗,坦蕩自在地落在地上、室內店鋪的招牌上、沉沉滾動的行李箱上、神色匆匆的行人臉上。
四周擁擠喧囂,本該好一番左顧右盼、眾里尋他千百度,穆康卻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在找的人。
林衍正在出口旁的咖啡店前買咖啡,背脊筆直,穿著黑色毛衣和深灰休閑褲,趁得那張俊臉瑩白如玉;衣袖卷到手肘下方,露出銀色手表,也露出了那雙骨節分明、五指纖長的指揮家的手。
阿衍實在太好看了,穆康的心歡快地跳動起來,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高喊了一聲:“林衍!”
他以為自己的聲音已經很大了,哪知那聲呼喚居然卡在喉嚨里沒震出來。
媽的。
林衍在這一秒仿若心有所感,往穆康的方向看來。
隔著洶涌人潮,隔著紅塵紛擾,隔著世事無常,林衍和穆康越過蘇黎世機場的人來人往,再次徑直找到了彼此。
兩人眼中都滿溢出按捺不住的笑意。
林衍指指咖啡店的收銀臺,做了個口型:買咖啡。
穆康拖著箱子走過來,杵在一旁傻笑。這一刻,“好兇”、“不好惹”、“不愛理人”之類的遠揚惡名統統化成了泡沫,穆大才子每個細胞都在身體力行地表現著“我特別友善”。
林衍把咖啡遞給穆康,笑著問:“累嗎?”
穆康神清氣爽地說:“睡了一路,不累。”
林衍言簡意賅地說:“走,回家。”
林衍帶著穆康走出去,車就停在不遠的路邊,穆康好奇地問:“開車回去?蘇黎世到L市隔了幾個城市吧?我以為要坐火車。”
“瑞士很小,開回去一個多小時而已。”林衍打開后備箱,“先上車,我去交停車費。”
穆康率先坐上了副駕駛位。瑞士比國內冷得多,穆康單薄的風衣有點扛不住,他熱乎乎地想,幸好阿衍買了熱咖啡,車也就停在路邊。
林衍幾分鐘后就回來了,車一溜煙開出了機場。瑞士此刻正接近正午,太陽當空,天空藍得驚人,空氣晶瑩剔透,穆康深吸一口氣:“這能見度得上萬米了吧。”
林衍:“能見度是什麼?”
“Visibility。”穆康解釋道,又問,“機場接人的車可以直接停在出口旁邊?不怕交通堵塞嗎?”
林衍微怔,不解地問:“會堵嗎?人一接到就開走了啊。”
穆康也愣了,大笑起來:“哈哈哈哈,真有道理。”
林衍:“聽什麼?CD在你前面的手套箱。”
穆康把CD一股腦都堆到腿上,一張張翻看:“這麼多理查德·施特勞斯?”
“最近都排他的作品。”林衍注視著前方,“演了一場,還有兩場,票給你拿好了。”
“都排他的?”穆康感嘆道,“他的東西排起來費勁啊。”
林衍重重地點了點頭:“是啊。”
“排些什麼?”穆康問。
林衍:“這幾天在排《死與凈化》和《英雄生涯》。”
穆康:“《阿爾卑斯》排了嗎?”
林衍:“還沒,這首最后一場演。”
“那咱們正好應個景。”穆康把其他CD都放回去,只留下一張白色封面的錄音,“由拿索思2006年發行,Antoni Wit和……”
“Staatskapelle Weimar合作的《阿爾卑斯》。”林衍自然地接道。
穆康把CD放進音響:“對頭。”
林衍利落地說:“來吧。”
車里響起弦樂和銅管奏出的低音,二者交織鋪陳出象征夜晚的晦暗開頭,緊隨長號深沉復雜的長音和貝司執著不休的低訴。
好在日出不遠,小號和小提琴在三分鐘后踏著A大調的臺階昂首挺胸出現,圓號接踵而至,將日出的光輝鋪滿大地。
車窗外景致漸漸變化,草地爬上山坡,山巔露出棱角,阿爾卑斯山顯現出白雪皚皚與綠意盎然并存的壯闊樣貌。穆康不禁贊嘆道:“真美。”
林衍平靜地說:“只是一角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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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Antoni Wit:波蘭指揮家,非虛構,還活著。
Staatskapelle Weimar:德語,中文可能是“魏瑪國家交響樂團”,非虛構,德國一個很好的交響樂團,由于沒找到官方中文翻譯,在這里就用了原文。
作者有話說
終于開瑞士副本啦哈哈哈哈。
死與凈化:德語Tod und Verkl?rung,Op.24,德國作曲家理查德·施特勞斯(Richard Strauss)的交響詩,寫于1891年。
英雄生涯:德語Ein Heldenleben,Op.40,交響詩,寫于1898年。
阿爾卑斯:德語Eine Alpensinfonie,Op.64,他的最后一首交響詩,1915年完稿。
拿索思:Naxos Records,世界最大的西洋古典音樂唱片品牌之一。
第二十九章
汽車沿湖行駛,湖邊游蕩著水鴨和天鵝,每只都是高貴冷艷的姿態,仿佛已然占湖為王,不把過路生靈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