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衍隨口道:“Living in lakeside。”
穆康細細聽了一陣,贊賞道:“是這個意思,這曲子很有名嗎?”
林衍褐色瞳孔里盛放著金色光芒:“不算吧。”
兩人悠閑地沐浴在陽光中吃午餐。蔬菜沙拉沒放dressing,混合了若干堅果,林衍還沒來得及吃,一只白花花的肥鴿子忽然在桌上兇猛降落,氣勢如虹地同林三歲搶起了食。
鴿喙堅硬靈活,啄堅果的速度遠遠超過了勺子也用不太利索的林三歲。
林衍:“……”
穆康大笑著把鴿子趕跑,精辟總結道:“你動物緣很差。”
吃完午餐后,兩人沿湖步行去賣服裝的商業街,與絡繹不絕的游客擦肩而過,經過了被穆大才子表揚過的吉他藝人。
那是一位大約四十出頭的金發帥哥,正坐在湖邊一臉陶醉地彈吉他,穿著淺褐色休閑西裝,配同色系毛呢禮帽,氣質是一種不修邊幅的精致,仿佛流浪世間仍灼灼熱愛生活。
穆康往金發帥哥面前的吉他盒放了一百瑞士法郎,真誠地說:“Bravo!”
帥哥對大金主露出燦爛笑容,一連說了好幾聲“Merci”,林衍在穆康身后向帥哥招手,兩人目光相接,輕輕朝對方點了點頭。
穆康沒有留意,轉身對林衍說:“我把你的份也給了。”
林衍:“嗯,去買衣服。”
穆康的置裝方式非常奇葩。兩人在商業街來來回回走了五六遍,林衍連整條街的紅色地磚都快數完了,穆康還沒試夠衣服。好在林衍向來很有耐性,數完地磚還可以數五顏六色窗戶,也沒覺得多煩躁。
然而穆大才子再次刷新了林衍的三觀,這貨試了近二十套衣服配鞋,最后把一大半都打包買了。
林衍拎著一堆紙袋,像陪女朋友逛街的苦逼直男似的步履維艱:“買這麼多干嘛?”
穆康也提了十幾個紙袋,走得氣喘吁吁,仍以一種“義不容辭”的口吻說:“衣柜沒裝滿。”
林衍:“……”
兩人不堪重負地蹣跚到車前放東西,后尾箱一下少了四分之三的空間。穆康興致高漲地說:“走走走,買菜去。對了,家里有電飯煲嗎?”
冗長的購物行程終于在掃蕩完華人超市后圓滿結束。穆康把中餐必備的醬料和配料都挑齊了,又買了米和夠吃三四天的蔬菜和肉,大手一揮宣布道:“可以了,回家吧。”
后尾箱被塞得已然連見縫插針的空間都沒了,穆康僅用了不到一天就毫無廉恥地反客為主,一點身為房客的自覺都沒有。
下午五點半,兩人伴著湖光山色回到家,先合力把成堆的新衣服搬出車,暫時留在客廳角落;又把食材分門別類放好,原本冷清的廚房一下就有了煙火氣。
林衍泡了壺茶,又放了張下午隨手新買的弦樂四重奏版《賦格的藝術》。兩人掛起外套脫掉毛衣,并排坐在沙發上品味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復調對位作品。
曲子放到第七個contrapunctus,穆康突然說:“不太好。”
林衍:“弦樂還是太優雅了。”
穆康:“不應該揉弦。”
林衍:“不揉弦體現不出主題的旋律性。”
“也對。”穆康想了想,說,“還是別用弦樂。”
“管風琴當然是最好的。”林衍說,“但是用單純探討復調與對位的手法來表演,觀眾會難以接受。”
穆康喝了口茶,任性地說:“那就不要表演了,只錄音。”
“我就是指揮家,怎麼能不表演。
”林衍笑著站起身,“換古爾德?”
“這就對了。”穆康也站了起來,“做飯了,等著吃吧林三歲。”
林衍把CD換好,管風琴莊嚴平直的聲音席卷了一樓所有空間。他跟著穆康走到廚房,好奇地問:“我可以看嗎?”
“當然可以了,隨便看。”穆康卷起衣袖,“有圍裙嗎?”
林衍翻出一個樣式中性的藍格子圍裙,穆康接過來套好,人渣味兒仿若見光死似的瞬間偃旗息鼓了。
他端起一副要做滿漢全席的派頭,神色自若地報出兩個毫無新意的菜名:“晚上吃土豆燜肉和西紅柿炒蛋。”
林衍也端著一副嗷嗷待哺的派頭,熱切地說:“好。”
穆康轉而端出一副教書先生的派頭,耐心地說:“最開始一定是洗米煮飯,米要邊搓邊沖水,洗三遍,注意不能放到電飯煲的內膽里直接洗。”
他熟練地把米洗凈放進電飯煲,擺好砧板切肉:“然后把需要腌的肉切好腌上。”
土豆燜肉并不需要刀工,穆康隨意把豬肉和土豆切成滾刀塊:“腌豬肉不要用鹽和醬油,得用蠔油和紹興酒。”
林衍:“為什麼?”
穆康:“這樣煮出來肉才不會老。”
林衍驚訝地問:“你怎麼知道的?”
穆康:“我媽說的。
難怪這麼吊炸天,原來有大型外掛。
“接下來準備蔥姜蒜和洋蔥,做中餐這些都是必需品,有些用來過油,有些用來起鍋時添香。”穆康把蒜拍碎,邊剝皮邊說,“和做意大利菜一樣,其實這兩種菜系烹飪思路挺像的。”
家有良師的穆康就這麼一步步邊做邊給林衍講解,從準備食材到下鍋翻炒,從分批放調料到加水開燜。
一道土豆燜肉實在不算復雜,林衍看完后深深認為自己可以出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