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康一頭霧水地想:難道是有事出去,手機恰好沒電了?
那就等等吧。
穆康穿上褲子,赤裸上身半躺在窗邊的沙發上看風景。房間朝向極佳,落地窗外是一片開闊天空,視野里不僅有近在眼前的精致城市,又有遠在山腰的繁忙鐵軌。
行人換上秋裝,天邊山雨欲來,穆康一心想著他的阿衍,飯也沒心思吃,從清晨開始切切等待。
他等過了二十趟來自遠方的列車、等過了六批不知疲倦的候鳥、等過了L市秋日的第一場雨,等成了一個心焦火燎的望夫石。
下午兩點,林衍的手機依舊打不通,穆康等不下去了。
人呢?去哪兒了??
穆康花兩分鐘穿好衣服,帶齊東西出門左拐,見樓道里兩部電梯還停在頂樓,當機立斷改走樓梯,一路狂奔到大堂前臺,大聲對前臺小哥說:“402房間的客人呢?”
小哥:“……不好意思,先生?”
穆康嘖了一聲,轉頭飛快地走出酒店。
第一場秋雨過后,L市氣溫急轉直下,穆康甫一出門就裹了一身帶著冰冷濕意的空氣。他打了個哆嗦,系緊風衣,一邊朝公交站走一邊給史蒂夫打電話。
電話那頭的運營總監說:“樂團快進入國際巡演季了,Evan可以開始休假了啊?”
穆康:“所以他接下來的幾個月不用排練了?”
“是,一般他會在這個時間去非洲或者東南亞。”史蒂夫說,“怎麼了?你們吵架了?”
“沒有。”穆康焦急地說,“但是他不見了。”
史蒂夫:“發生了什麼事?”
穆康抓狂道:“我不知道啊。”
史蒂夫安慰道:“你別急,Evan可能只是回家了。”
穆康:“希望如此。
”
其實大抵,沒什麼希望。
干完就跑路的人,一般不會這麼容易讓人逮著。
盡管穆康在回來的路上心中已有了隱約預感,但當他穿過蒂姆和歐根的花園,喘著氣在家門口站定時,仍覺得內心是崩潰的。
花園圍欄沒上鎖,車被開走了,屋里沒有那股揮之不去的烏木香,穆康屬狗的鼻子一聞就知道,男主人不在家。
一樓的所有空間親切如常,和穆康前一天離開時相比幾無差別,除了客廳茶幾上,多了一張被Boulez的德彪西錄音壓住的紙條。
紙條上只有簡單的一英一中兩個詞:
Sorry。對不起。
英文字體溫潤漂亮、中文字體歪歪扭扭,一看就是香蕉人林衍的筆跡。
穆康站在客廳,哭笑不得地對著紙條發了半天呆,還是沒搞明白事情的發展為何如此這般出乎人意料。
老子被你干得高潮了兩次,爽得恨不得再來一萬次,你對不起我什麼了?
整夜不滅的廊燈沒開,朝東窄窗成為二樓走廊唯剩的光源。穆康摸著扶梯來到林衍房間門口,深吸一口氣,推門走了進去。
床上攤著幾件夏裝,充電器和剃須刀不見了,木地板上留有旅行箱滾過的淺淡痕跡。
林衍回來過……然后又走了。
穆康將一切盡收眼底,手心緊緊攥住林衍留下的紙條,仿佛上面還殘留著另一個人的溫度。
和林衍之間的拉鋸戰,穆康以前沒贏過、現在贏不了、以后也不打算贏。即便是在“打包行李”這一局里,林衍仍無招險勝,先穆康一步麻溜地收拾好東西,一聲不吭地走人了。
仿佛為了報復人渣一般,也給了情竇初開的穆大才子一個措手不及。
林衍的新消息出現在兩天后。史蒂夫于歐洲中部時間下午三點十五分收到了林衍的郵件,內容清晰明了:先簡要交代了自己將在非洲開始為期一個月的慈善工作,又預祝L團國際巡演季順利。
史蒂夫還沒來得及將“Evan來信了”的喜訊傳遞出去,穆康已經在兩分鐘內收到了發件人為Evan Lin的另一封郵件。
沒有標題、沒有抬頭、沒有落款,屏幕上只寂寞地躺著一個單詞:Sorry。
自那天之后,穆康發過去的所有郵件都石沉大海,再無回復。
湖邊小屋的正主消失了,穆大才子順理成章地鳩占鵲巢,開始了與工作、家務、花園相伴的獨居生活。
他向史蒂夫要來了好幾家林衍合作的基金會的聯系方式,一家家發郵件過去詢問。少數基金會回了,大部分壓根沒理他,而那幾封屈指可數的答復郵件,內容都是一致的“最近沒有為林先生安排行程”。
林衍的這次出行顯然是臨時決定,走得倉促突然,和誰都沒說,妥妥兒的跑路無疑了。
穆姓玩家的SSS級追人副本不僅慘遭系統剃頭,還被告知任務無法刷新,若要繼續冒險,需先完成尋人副本。史蒂夫工作繁忙,也不算個局內人,穆康不愿讓他摻和到自己和林三歲的私事中來,硬生生單人扛下了任務。
可惜玩家級別太低、技能有限,非洲大陸擁有三千萬平方公里土地,穆康光是往地圖上一看,心頭就喪氣翻涌,油然而生一股頹然絕望。
好事不出門,喪氣傳千里。穆康灰頭土臉喪了一個多禮拜,連人心觀察家李重遠都被驚動了。
懟爺不請自來直接上門,見到穆康招呼也不打,劈頭就問:“你們到底怎麼了?”